林时接着说道：“这么多牛羊马匹，若不能及时送回五原府，以现在的天气，很有可能冻死一大批。”</p>
三人默默点头，这也正是他们担心的事情。</p>
牛羊也好，马匹也好，在大梁都是稀罕物。</p>
但再稀罕的东西，也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值钱，若是冻死了，那就只能吃肉了，价值将会大打折扣。</p>
林时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所以我的意见是，接下来咱们的战略可以更改一下，由原来的全军南下支援夏靖，王元新部，改为兵分三路。”</p>
“兵分三路？”</p>
三人一愣，眼中皆有不解之色。</p>
林时颔首道：“没错，兵分三路，每路大军一万人，其中两路分别去支援吴成与夏靖，另一路，则是将这些缴获的牛羊，迅速带回五原城，交由顾知洲测算其价值，用以弥补这些日子五原府百姓的损失，以及用来赏赐有功将士。”</p>
三人一愣，神色都有些诧异。</p>
褚蒙迟疑道：“大帅的意思是，这些牛羊不必交给官府？”</p>
林时理所当然道：“这是将士们的战利品，当然不必交给官府。”</p>
这话一出，三人皆有些难以置信。</p>
战利品不通过官府的手，这种事情，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啊。</p>
褚蒙迟疑道：“据我所知，大梁的军制与我朝并无不同，这战利品若是不交由朝廷处置，万一陛下怪罪下来，我们恐怕无法担待啊。”</p>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以后大梁的军制将会有所改变，具体怎么改，朝廷会下发相应的告示与公文，你们不必担心。再说了，上面还有我和顾知洲顶着，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你们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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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轻描淡写的出声，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p>
按照大梁以往的军制，大军的战利品的确是要收归国有。</p>
可实际上，这些战利品能进国库的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是在经手的各级官员手上就搜刮得差不多了。</p>
在林时看来，与其将这些东西白送给那些早已经吃得脑满肠肥的官员，不如留给将士们，作为一个激励。</p>
何况府兵制的根本，本身就是以利诱之。</p>
他提前操作一下，也不算违规。</p>
三人眼中还是有些忧色，主要是，他们的身份是降兵，若他们是林时的嫡系部队，他们肯定不会有半分担忧。</p>
可他们毕竟曾是魏人，在大梁没有根基。</p>
作为将领，他们可太清楚那些官吏的手段了。</p>
与林时为敌，他们能捡回一条命来，已属不易，现如今他们只想好好过日子，绝不想陷入官场的漩涡之中。</p>
林时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但他也没有过多宽慰的意思。</p>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从来都是说千万遍不如做一遍。</p>
等到姬玲珑的文书下来，他们心里的担忧自然会烟消云散。</p>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起分兵之事。</p>
此次与察汗儿部四万大军一战，得益于火药的压制，他麾下三万大军的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p>
分兵三路，基本上也能凑出一路大军一万人。</p>
现在他们有了马，顾知洲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小黄河运火药，这一万人只要与夏靖和王元新会合，便能依仗火药复制喇叭山的胜利。</p>
至于吴成那边，林时给他的任务，是阻拦大风口的两万人三天时间，给段从和姜望争取跑路的机会。</p>
由于是正面鏖战，且是在草原上，林时猜测，他的战果不会很大。</p>
毕竟草原人最大的优势就是打不过就跑。</p>
在喇叭山，林时是占据了地形优势，无限缩小了骑兵的优势，又是占了出其不意的打法，才能将这四万大军吃下。</p>
吴成那边，肯定是没有这种好运道的。</p>
毕竟，骑兵打不过，还能跑。</p>
他派出一万大军援助吴成，便是要他们合兵一处，攻入阴山。继续拖延铎弥部大军追击段从的脚步。</p>
剩下一万人的任务，则是最简单的，一万多人驱赶二十多万头牛羊，基本上是有手就行。</p>
很快，林时敲定了三路分兵之策。</p>
其中褚蒙负责引一万大军支援吴成，宋达负责驱赶牛羊回五原府，林时则是与鲁明泽一道，去吃下小黄河的两万人。</p>
只要吃下小黄河的两万人，铎弥部便再无继续侵扰河套地区的能力。</p>
至于察汗儿部，四万大军的损失，也足够他们消化一阵。</p>
只要把时间拖到明年，那大梁便是无敌的。</p>
做好战略部署，四人继续吃了个饼，便各自回营，开始养精蓄锐。</p>
这些日子，林时麾下这三万大军，从将领到士卒，基本上都已经到了精疲力竭之时。</p>
虽说战事仅仅只是一天一夜就结束，说起来也算不上激烈，但连日的急行军带来的后遗症，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p>
人终究是人，不是机器。</p>
林时躺在温暖如春的草棚里，很快熟睡过去。</p>
将士们布置好营帐，吃了数日以来的第一顿热饭，也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p>
整个大营都陷入寂静，这份寂静，一直从下午时分持续到第二天天光大亮。</p>
将领们逐渐醒来，开始清点麾下的将士。</p>
而士卒被冻死的事情，也不可避免的出现。</p>
林时全身着甲，站在数十名面带微笑的士卒尸体面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p>
连日急行军的路上没有冻死人，现在战事结束了，反而冻死了足足三十多人。</p>
这怎么不能算作是一种遗憾？</p>
可惜，林时没时间遗憾太久。</p>
一夜休整，远不足以让将士们恢复精神，但他们，必须要出发了。</p>
至于冻死的将士，最好的结局，便是一把火烧成灰，由返回五原府的宋达带回去安葬。</p>
相比那些战死在他乡，无法收敛尸骨的袍泽。</p>
这些冻死的将士，反倒是幸运的。</p>
至少，他们还能够入土为安。</p>
火花了冻死的将士们，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三路大军就此分别，各自奔赴战场。</p>
林时与鲁明泽刚刚上路，便开启了急行军模式。</p>
喇叭山，距离五原府只有三百多里距离。</p>
来的时候，大军急行军足足走了五日。</p>
但去的时候，有了战马代步，三百里，也就是两日急行军的路程。</p>
虽说去往小黄河的路，要比返回五原府多出一百多里，但这也不时什么大问题。</p>
马蹄声隆隆，旌旗招展，破开飞扬的雪花。</p>
林时身上的大红色斗篷随风招展，一旁的鲁明泽面色严肃，胡须上已然结上厚厚的一层冰花。</p>
这种天气里，没人想开口说话。</p>
因为一张口，便是寒风倒灌的满肚子都是的下场。</p>
第一日，林时直到天黑，才下令扎营休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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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们将羊皮大章围城一圈圈的梅花状，林时的帅帐，便在最中间。</p>
鲁明泽与林时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摆放着一张精度极高的行军地图。</p>
鲁明泽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洼地，道：“大帅，今日我军赶路一百二十里，已经进入小黄河旁边的洼地，再往前行进四十里，便是小黄河，小黄河是一条汛河，只有夏日草原上下大雨才会有水，咱们完全可以顺着河道赶路，直插敌军老巢，与夏靖和王元新来个前后夹击。”</p>
鲁明泽在说着自己的考量。</p>
林时微微颔首，表示同意。</p>
他接过话头，若有所思道：“我军若是从后方包抄过去，那便需要夏靖和王元形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配合你我将敌军的退路封死，否则一旦我军的意图暴露，敌军必然望风而逃，依照这些蛮军对草原上的熟悉程度，我军未必能追上他们。”</p>
鲁明泽点头，语气低沉道：“这的确是个问题，若是按照原计划，我军有三万轻骑，怎么都不至于让着两万大军逃掉，可现在我军只有一万轻骑，还是师老兵疲的状态，那夏靖与王元新的配合就显得尤为关键了。”</p>
林时抬起头，心里浮现考校之意，问道：“那依你所言，你是怎么打算的？”</p>
鲁明泽陷入沉思。</p>
他知道，这是林时对他用兵之道的考验。</p>
一个将领，能看出问题所在不算本事，看出了问题，还能想到法子解决，这才是为将者的本领。</p>
沉思片刻，他缓缓出声道：“末将的意见是，继续分兵。”</p>
“哦？”</p>
林时来了兴趣，淡淡道：“说下去！”</p>
鲁明泽微微颔首，斟酌着开口道：“我军若是顺着小黄河河道而下，则势必与夏靖，王元新形成前进夹击之势，那么敌军逃窜的方向，便只剩下东西两面，但咱们手里有火药，以少敌多不算什么大问题，所以末将认为，我军与其和敌军正面作战，不如改夹击为合围，逐步蚕食。”</p>
鲁明泽的战略意图，林时听懂了。</p>
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夹击的确不如合围，先说说的你的战术，看看有几分可能性。”</p>
鲁明泽继续道：“战术很简单，便是分兵，我军分兵，夏靖和王元新也分兵，我军可提前分出五千人马，埋伏在大风口附近，然后休书一封，令夏靖和王元新引五千精兵，堵住敌军东逃的道路，做出为三阙一的假象，主动将敌军往西边驱赶，最后于大风口形成合围之势，将这两万人一口吞掉。”</p>
林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问道：“战术没问题，但你怎么保证夏靖和王元新麾下的步卒也能跟上骑兵的脚步。”</p>
鲁明泽神秘一笑，摇头道：“他们二人不需要能跟上骑兵的脚步，只需要堵住敌军往东逃窜的退路即可，因为敌军不可能往南边的五原府逃，除非他们有背水一战的勇气，但您别忘了，五原府还有宋达麾下的一万大军。”</p>
林时继续发问：“你的意思是，用咱们麾下的一万人，吃掉对方两万人？”</p>
“没错！”</p>
鲁明泽点头，眼中充满傲然之色。</p>
林时咂摸一下嘴，脸上也露出笑意，他道：“可以，那设伏之事，便由本帅去办，这一场战争由你来指挥。”</p>
鲁明泽大喜，当即起身拱手道：“末将定不辱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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