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私逃出府，是重罪。</p>

谢昭衍龙颜大怒，将整个长公主府上下百余名奴仆一并入狱，派首辅裴阶彻查京城内外。</p>

不出三日，皇陵又出事了。</p>

废太子谢锦辰所住房舍走水，大火烧了一天一夜。</p>

扑灭之后，屋内空无一人。</p>

潜逃了。</p>

裴阶疲于奔波，一路从京城追出，日夜兼程，赶往皇陵。</p>

途中，遇到了仓皇躲避追兵的谢楠月。</p>

谢楠月得知兄长下落不明，不信走水之说，认定是朝廷迫害，万念俱灰之际，想要跳崖自戕。</p>

“裴知韫，你是来抓我的？还是来劝我的？”</p>

谢楠月蓬头垢面，昔日长公主的荣光不再，一身粗布褴褛，脸颊手臂抹着煤灰，骄傲尽失，尊严扫地。</p>

“殿下，该回宫了。皇上派微臣前来，是惦念公主殿下在外的安危，恐有不测。京城内外，除了微臣，并无其他人知晓公主出游，不如大事化小……”</p>

“大事化小？呵！你告诉我，该如何化小？！”</p>

谢楠月咬紧牙关，仰天，刺眼的阳光蛰痛她的双眸，泪早就流干了，哭不出来了。</p>

她低喃着：“如何大事化小？是将我囚在公主府，供着养着，当做皇城的遮羞布？还是等着西南，北疆，哪一处的战乱平定不下来，送我上路和亲，榨干最后一点用途？”</p>

裴阶早就屏退左右。</p>

他并未多言。</p>

谢楠月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认。</p>

凄然一笑。</p>

“裴知韫，你我自幼相识，能不能请你帮个小小的忙？能不能把眼睛闭上……”</p>

裴阶拧眉，他看着面前谢楠月潦倒模样，哪有昔日长公主的风采。</p>

谢楠月从小就爱美，就连冬日堆个雪人，都得给它戴上珠钗，描眉画唇。</p>

胭脂遇水即溶。</p>

长公主哭丧着脸，跌跌撞撞跑进书房，央求谢锦辰想办法。</p>

那一日，算是东宫难得祥和一日。</p>

谢锦辰倒是真心疼这位胞妹，哄着宠着，答应她会有一个雪美人。</p>

三颗脑袋头碰头，试了不少的法子，最终还是谢锦辰想出了主意。</p>

宣纸一铺，丹青描眉，朱红点唇。</p>

等到墨汁干透，再小心翼翼地裁下，粘在雪人的脸上。</p>

近处不能细看。</p>

但往远了站，的确是雪美人。</p>

主意是谢锦辰出的，丹青朱红是谢楠月亲手描绘，裴阶负责裁纸粘贴。</p>

分工有序，你来我往。</p>

那日午后，落雪扑簌，却是难得的温暖。</p>

无论多久，裴阶都还记得兄妹二人亲密无间的感情，就连他都有些动容。</p>

而如今，一个下落不明，一个站在崖边求他闭眼。</p>

闭眼能做什么？</p>

无非就是往下一跳，一了百了。</p>

裴阶喉咙发涩，语气也重了一些。</p>

“公主！徐御医呢？您以为把徐御医赶回徐家，就万事大吉了吗？您前脚离开，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百余名奴仆全部下狱。一直在公主府侍疾的御医，能逃得了干系吗？”</p>

徐御医。</p>

徐卓光。</p>

徐温言。</p>

谢楠月身形一颤，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连连摇头。</p>

“公主府上下，没有一个知冷暖的心腹之人，本就是皇上派来的眼睛耳朵。我能拦住什么？</p>

“徐御医啊，他能接受一次赐婚，就能接受另一次。不是吗？</p>

“我算什么？在他心目中，无非是受了谢麟安之托，守着我而已……”</p>

裴阶长叹一口气，举起手，一挥，回头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