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拽着那领袖。</p>
像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狗。</p>
那身森白的骸骨铠甲，正在一片片地剥落。</p>
露出下面翻卷，不再愈合的血肉。</p>
一条由他自己的鲜血与碎肉组成的拖痕。</p>
印在了这片纯白无瑕，象征着最高法则的殿堂地板上。</p>
“停下吧……你已经做到了。”</p>
领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高傲，但依旧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冷静与理智。</p>
“我们承认，你们的世界……你们的数据流，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值得研究的演化潜能。”</p>
“我们可以为你们的世界，重新分配一个独立，更高的价值序列。”</p>
悖论没有理会他。</p>
只是一步一步地，拖着他往前走。</p>
“你现在的存在，是基于那台失控机械的临时授权，以及偃师留下的后门漏洞。”</p>
“这种状态极不稳定，你看，你的身体正在崩溃。”</p>
领袖试图分析现状，试图用他所理解的“逻辑”来说服眼前这个正在崩坏的怪物。</p>
“停止这一切，我们可以达成协议。”</p>
“保留你们的世界，赋予它存在的合法性，甚至……我们可以复原那些在冲突中被清除的数据，让你们的‘死者’回归。”</p>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一个完美的、双赢的结局。”</p>
悖论的脚步，踉跄了一下。</p>
一大块血肉，从他的小腿上剥落下来，露出了森森的白骨。</p>
他仿佛没有痛觉，只是继续拖着领袖。</p>
在那位被他救下的女人带领下，穿过了审判厅那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p>
他们最终。</p>
来到了一扇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无比的门前。</p>
中央数据库。</p>
“开门”</p>
悖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而模糊，像是两块砂纸在互相摩擦。</p>
“你疯了！”</p>
领袖的脸色终于变了。</p>
“你想销毁这里所有的数据？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无数个宇宙的备份，是亿万文明的摇篮！”</p>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p>
“你只会将自己，连同你们那个可悲的世界，一同彻底抹除！”</p>
“成为一段永远不会被记起，错误的乱码！”</p>
姜槐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p>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所剩无几，鲜血如同坏掉的水龙头般不断地从他身上各处伤口涌出。</p>
他没有时间了，他能感觉到。</p>
自己的意识，正在随着身体的崩溃而一同消散。</p>
他不想再听了。</p>
于是直接一拳，砸断了这领袖的一只手。</p>
“咔嚓——！”</p>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p>
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p>
如同领袖自己所言。</p>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普通人。</p>
只不过在漫长的生物演化中得到了高于一切的智慧。</p>
【我没有时间。】</p>
【听你那些……】</p>
【狗屁的……】</p>
【谈判！】</p>
在剧烈的痛苦中。</p>
领袖被迫伸出那只完好的手。</p>
颤抖着，在光门上按下了权限。</p>
大门，缓缓打开。</p>
门后是一个由无数光点、无数数据流、无数代码组成的世界。</p>
每一颗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生命。</p>
一段历史。</p>
一个文明。</p>
这就是构成这个高维世界一切的根基。</p>
“你会后悔的！疯子！怪物！”</p>
领袖看着眼前的一切，声嘶力竭地怒骂着。</p>
“你摧毁这里的一切！你只会证明你和那台失控的机械一样，都只是毫无理性的破坏者！你会后悔的！”</p>
但姜槐，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去摧毁任何东西。</p>
他只是拖着他。</p>
走进了这片数据的海洋。</p>
然后径直走向了最偏僻、最黑暗的那个角落。</p>
那里，是被废弃的数据库。</p>
是那些被判定为“无价值”、“已失败”、“被清除”的世界最后的坟场。</p>
姜槐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p>
他甚至快要站不稳了。</p>
他松开了领袖。</p>
转过身，看向那个一直默默跟着他的女人。</p>
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浑浊。</p>
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p>
他似乎在努力地辨认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失败了。</p>
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女人是谁了。</p>
连话都已经快不会说了。</p>
他伸出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指向那片死寂的黑暗。</p>
“帮……帮我……”</p>
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p>
“找……那些……废……弃的……”</p>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p>
猛地拽过了还在地上哀嚎的领袖。</p>
“不不！！不！！等等！你要做什么！！阻止他！！快阻止这个疯子！！！”</p>
他抓着领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p>
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撞击在旁边一个承载着废弃数据的数据箱上。</p>
“砰！”</p>
“砰！”</p>
“砰！”</p>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典狱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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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悖论。</p>
他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p>
领袖的脑袋被彻底撞烂了。</p>
脑浆和血液，糊满了那个冰冷的数据箱。</p>
姜槐松开手，任由那具尸体滑落在地。</p>
他颤抖着，从那破碎的头颅里。</p>
捡出了一块还闪烁着微光的权限芯片。</p>
他将那块芯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