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 / 2)

“你愛聽評書?”他問。

他拿來的收音機能給她帶來娛樂,秦耕覺得沒白費心思。

溫淼去拿飯盒,關掉收音機,鎖門,跟秦耕一塊往食堂的方向走。

“我愛聽評書,評書裏有好吃的。”她說。

秦耕唇角扯出一絲弧度,別人聽評書都是聽故事,她怎麽會認為評書裏有吃的。

他好奇地問:“評書裏有啥吃的?”

溫淼說:“評書裏大俠到了酒鋪,就會喊,小二,切三斤牛肉,再來一筷子餅。我一聽他們這樣喊就覺得他們很有錢。”

“一筷子餅是啥意思?”秦耕問。

溫淼解釋說:“就是很多餅摞起來,有一筷子那麽高。”

秦耕唇角向上的弧度都壓不住了,溫淼在說牛肉跟餅的時候,白淨的俏臉上滿是向往的神情。

可能對吃不飽飯的人來說,三斤牛肉一筷子餅就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牛咱們這兒沒養,但種了小麥,收獲的時候吃上一筷子餅還是有可能的。”他說。

在上大學之前,他的志向跟父親一致,是去部隊當兵,将來保家衛國,但高考時他的理想突然轉向,他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微薄的努力,達到盛世無饑餒的景象,大學跟農業有關,從此他成了種地的。

以前盛世無饑餒這個理想很宏觀,很博大,大到他自己都摸不着,感受不到,但現在理想突然具象化,他現在就希望溫淼能吃上一筷子餅。

溫淼臉上有清淺笑意:“我都不敢想吃一筷子餅得有多飽。”

秦耕臉上帶着憧憬,他都不敢想溫淼如果吃上一筷子餅,他得有多滿足。

他下定決心,一定能夠讓溫淼吃上一筷子餅,要讓溫淼吃飽飯,讓她過上吃飽穿暖的生活。

——

秦耕從郵局營業點搬回來一個超級沉的大木箱,回到宿舍後打開一看,果然是罐頭,足足有二十多罐,水果罐頭是玻璃瓶,肉罐頭是鐵皮盒,罐頭中間用稻草墊着,各個完好無損。

看着這些罐頭,秦耕突然感覺到了父愛,他之前跟他父親交流不多,也從來沒伸手要過東西。

他爸肯定是覺得他在種植基地吃不飽飯,一點時間都沒耽擱,馬上給寄了罐頭過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沉甸甸的父愛,非常不适應。

他決定,以後不管他老爹脾氣有多強硬,有多毒舌,不管會不會打擊他,他對他老爹的态度都會好一些。

“你爸對你可真好,這些罐頭是要給溫淼吃的吧。”常棣湊過來,滿臉羨慕地問。

秦耕感覺困擾,不管他做什麽,常棣都能很準确地分析出他的意圖。

他沒否認,大方承認說是。

常棣感嘆:“你爸麻利地給寄來這麽多罐頭,他是怕你餓肚子,要是他知道這些罐頭都是給姑娘家吃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的意思是我爸舍不得這些罐頭?”秦耕說。

常棣滿臉促狹笑意:“秦司令可不會心疼這幾個罐頭,他只會高興,我猜他會給你寄更多罐頭。”

秦耕的臉部線條馬上繃出生硬的弧度:“禁止開玩笑。”

常棣趕緊說:“好好,我閉嘴。”

秦耕不再理會他,把罐頭都放到櫃子裏碼好。

要是把這些罐頭一下都給溫淼,她肯定不會收,知道罐頭是他爸寄來的,溫淼也不會收。

他已經打定主意,就說罐頭是種植所給溫淼特批補身體用的。

次日一早去找溫淼吃飯,他就拿了兩個罐頭,并說出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基地夥食不好,你餓了就吃點罐頭,身體好才不會感冒。”他說。

溫淼很驚喜:“武師長給拿來的還有好多呢,我吃不了這麽多,你跟我一起吃,你想加餐就跟我說,你這麽大個子才應該多吃點。”

看着她明亮的笑容,感動的情緒從秦耕心頭蔓延開來,溫淼一點都不護食,她很大方,從來沒有人這麽慷慨地招呼他分享食物。

“罐頭很難得,你舍得分給別人?”秦耕問。

溫淼點頭:“舍得分給你。”

秦耕的視線觸碰到溫淼卷翹睫毛覆蓋下的比雨水還純淨的雙眸,她的神情跟語氣都那樣真誠,毫無保留地向他釋放善意,他感覺自己冷硬的心像接觸到暖陽的陳年積雪,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融化成了一灘水。

他從來沒聽過比這更動聽的話。

——

晚上秦耕他們仍然要開會,本來溫淼不用參會,可是他走到哪兒都想把溫淼帶上,于是溫淼也去開會。

會議開始,大家傳看資料,溫淼手裏也拿了一份,資料是關于雨水灌溉後的土質分析,秧苗生長情況分析等,裏面有很多類似土壤生成發育、交換性鹽基、滲漏速度等溫淼不懂的詞彙,還有各種數據符號,她心裏吐槽不就是種地嗎,跟誰沒種過似的,搞得這麽複雜多累啊。

她對資料沒興趣,随便翻看了幾眼就遞給旁邊的常棣,可秦耕卻突然擡起頭來,朝他斜對面看過去,淩厲目光剛好對上葛強盛。

看對方憋着什麽話不吐不快的摸樣,秦耕猜想對方要說風涼話,他能猜出對方想說什麽。

他先發制人,目光像刀子一樣丢過去,語氣尖銳:“有些人要是有跟工作相關的問題,那麽請便,如果跟工作無關,免開尊口,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葛強盛張了張嘴,臉色突然變暗,他還沒說話好吧,秦耕就讓他閉嘴。他這是護犢子嗎,他有資格麽!

溫淼覺得秦耕語出突然,完全不知道秦耕在說誰,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

她感覺出秦耕有時候有點兇巴巴的,而且兇得莫名奇妙,她也懶得分析他是怎麽回事,反正沒對自己兇就行。

陶所長當然能聽出秦耕話中的火藥味兒,也能推測出他的攻擊對象,不過既然雙方都沒再開腔,她也就沒說話,就跟秦耕維持了下紀律一樣,號召大家趕緊傳看資料。

——

去下雨的稻田越來越遠,這天秦耕牽來一匹駱駝,說騎駱駝去。

“踏沙腿長走路很快,這樣你能輕松點兒。”他說。

溫淼不由得看向秦耕的大長腿,修長、筆直、有力,她質疑道:“……你的意思是我腿短?”

秦耕被她的關注點逗笑,她的腿就是短,還不允許別人說!

溫淼向駱駝看去,現在人都瘦得跟猴似的,可是這頭駱駝養得膘肥體壯,主要是這麽駱駝太過高大。她犯了難,說:“本來沙土地就難走,人騎在駱駝上,駱駝走路不就很費勁了嘛!”

秦耕輕易明白她的想法:“……你替駱駝操心什麽,你不想騎?”

溫淼點頭:“對,這駱駝長得太高,萬一摔下來怎麽辦。”

秦耕勸說道:“這是我養的駱駝,腳力很好,也很溫順,有我在,它不會尥蹶子。再說,就是掉到沙土地上也摔不疼。”

溫淼還是不想騎駱駝,問道:“聽說駱駝要是尥蹶子能把狼踢死,你怎麽想到養駱駝的?”

秦耕回憶往事:“還是我們剛來的時候,有一次刮風,沙爍漫天,狂風中,我聽見踏沙的哀鳴,它遭到狼群襲擊,腹部受了傷,鮮血淋漓的,臉上都是淚,我救治它後,它就賴着不走了,我只能把它養起來。”

溫淼有點擔心安全問題,說:“沙漠有狼嗎?”

秦耕說:“不用擔心,咱們在這一大片範圍活動,這地盤就屬于人類,狼早就跑遠了,基本看不到。”

他滿是憧憬:“沙子在逐步侵蝕着人類生存的空間,總有一天,我們能從沙子手裏搶回地盤。”

很難想象沙子變成正常土壤,沙漠滿眼綠色該是多麽壯麗的景色。

溫淼看向他,覺得他在描繪未來時,深邃如墨的眼睛熠熠生輝,似有璀璨星河。

他解釋說現在去的地方還不夠遠,開車去繞路,下車後同樣要走很遠距離,一直住在外邊也不方便,最好的選擇就是騎駱駝省點體力。

說話間已經走到稻田邊的小路上。

“踏沙,以後淼淼也是你的主人。”秦耕伸手撫摸着駱駝的前額,手往下滑,撫摸它的臉頰。

踏沙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或者是很享受他的撫摸,長長鳴叫一聲,像是應答。

“你也可以摸摸它,踏沙很喜歡人類的撫摸。”秦耕鼓勵她。

溫淼試探着伸出手,開始動作很虛很輕,後來見踏沙不動,她才大着膽子觸碰駱駝的皮毛。

這種接觸讓溫淼對駱駝的排斥解除一大部分,她驚喜地說:“踏沙很溫順。”

“我們走吧,羅胡蘭她們三個走得慢,提前出發了。”秦耕說。

溫淼不想耽誤下雨,從善如流地說:“好吧,它太高了,怎麽上去?”

秦耕在踏實頭上輕拍兩下,踏沙馬上明白他的意思,先是前腿彎曲,膝蓋着地,大小腿呈九十度角,然後彎曲折疊,之後後腿做同樣的動作。

駱駝都已經匍匐在地,溫淼哪裏還有磨蹭的道理,趕緊走到駱駝腹部,傾斜身體,手抓着駱駝後背上的“馬鞍”往上爬。

可是這頭駱駝很壯,腹部鼓出來是個曲面,想要爬上去也不容易。

秦耕在旁邊看着,都這麽矮了,她爬上去都費勁?

反複糾結要不要直接把她提溜上去,他還沒動手,溫淼終于爬上去坐好,雙手緊緊抓着缰繩。

駱駝站了起來,溫淼的視野一下子變高,兩腿懸空,不踏實感立刻襲來,她開始緊張,臉色雪白,聲音打顫:“我想下去。”

“你抓緊缰繩,不會摔到你。”秦耕鼓勵他說。

等駱駝開始邁開大步走路,溫淼更坐不穩了,說:“你不上來?”

秦耕說:“我快步走。”

“你也上來吧。”溫淼招呼他。

秦耕仰頭看她比平時更白的臉頰,猶豫了兩秒,說:“好。”

說完,他伸出長腿踏上腳蹬,手上拉着缰繩借了點力,很輕松地躍到駱駝背上。

有秦耕在身後像堵牆一樣,溫淼立刻覺得踏實心安,不過她覺得駱駝背上空間很小,便說:“有點擠。”

秦耕:“……我下去還是湊合?”

“你可千萬別下去。”溫淼趕緊說。

“坐穩,出發。”他說。

駱駝邁開大步,行走在田邊小路上。

沙漠風光開闊壯麗,近處稻田碧綠,遠處的稻田一望無際,遠處黃沙如波濤起伏,與碧藍天幕相接。

兩人同樣看向遠方,秦耕心情格外舒暢,他說:“你看稻田是不是很美,再也沒有比這更美、更充滿希望的景象。”

碧綠的稻苗整整齊齊如士兵般整齊,盡情向上舒展着葉片,溫淼點頭:“是,賞心悅目。”

秦耕接着說:“淼淼,你不知道我們之前有多艱難,我們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是你給沙漠帶來了生機,帶來了生命力,沙漠因為你煥然一新,你是咱們沙漠的救星。”

溫淼被他熱烈的情緒感染,她很自豪,覺得來沙漠是個正确的決定,把雨水下在需要的地方,沙漠的稻子能豐收的話,很多人都有糧食吃,這就是下雨的價值。

她現在已經學會從宏大的角度看待下雨這件事。

心裏想的全是稻田,可秦耕還是被某些無法忽視的感覺困擾,他開始意識到跟溫淼同乘一匹駱駝不是個明智決定。

兩人難免身體接觸,他感覺到溫淼的身體軟軟的,即便是單薄的後背貼近他,也是那麽柔軟,還有他嗅到她臉頰上的雪花膏味道。

她好像是縮在他懷裏,軟軟的,小小的,他高大的身軀籠罩着她,現在他的觸覺、嗅覺全被她占據,他不得不警告自己要思無邪。

溫淼可沒他這麽豐富的感覺,她只覺得秦耕像堅實的牆給她做遮擋,大大降低她掉下去的幾率,他的身體溫度很高,靠近的時候感覺很暖和。

背上馱着兩個人,可踏沙并未覺得負擔,在小路上邁着大步,越走越快。

駱駝一加速,再加上秦耕的身體悄悄往後移,溫淼就覺得晃動幅度也越來越大,她緊緊抓着缰繩可還是怕掉下去,聲音抖得厲害:“秦耕,快用胳膊圈住我,我快掉下去了。”

秦耕:“……”

前面的沙土更加松軟,駱駝的腳下陷得多,她更覺得不穩,吓白了臉,身體一晃,就朝一側歪去。

秦耕沒時間再糾結,趕緊伸出長臂把她撈回來,扳正她的身體,長臂圈住她坐穩。

她那麽輕,他毫不吃力,很輕松就圈住她纖細的腰,讓她牢牢固定在駱駝背上。

感覺自己又貼穩了身後的牆,溫淼已經蹦到嗓子眼的小心髒才回歸原位,說:“你一定要扶穩了我,可別叫我掉下去,萬一掉下去,踏沙會踩到我。”

秦耕:“……”

他聲音略沉,說:“只要我不掉下去,你就不會。”

溫淼低頭看圈住自己的手臂,袖子挽起,露出一小節結實有力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堅硬,她在他的身體和手臂圈出來的小空間內,感受到了充足的安全感。

不過兩分鐘,秦耕已經将亂七八糟的糾結想法趕出大腦,專心趕路。

距離目的地大老遠,就有人來迎接他們,朝他們招手并大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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