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過晚飯回到宿舍,溫淼拿出一套衣服給秦耕:“這是答應給你的衣服,你給我買皮衣,用這套衣服抵。”
黑色的厚實棉布褲子,白色的的确良上衣,的确良布料很難買,還是供銷社的知青特意給她留的。
秦耕很驚喜地說:“這衣服針腳可真精細。”
他忙回屋換衣服,換完到堂屋給溫淼看,“真合适。”他說。
剛好合身的衣服顯得他手臂舒展,身高腿長,挺拔得像是青蔥白楊。
“挺好。”溫淼覺得賞心悅目。
秦耕唇角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給溫淼看完之後立刻回屋把衣服換了下來,這可是溫淼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衣服,他要留着逢年過節再穿。
溫淼給溫震的衣服是他們媽媽織的,可是給自己的衣服是她親手做的!
溫淼從來沒給別人做過衣服,包括她自己。
她只給自己做過衣服。
是不是說明他的待遇比溫震還好?
不,可別這樣想,他跟溫震比較什麽啊,他可是溫淼親哥。
——
這天下午,武師長到種植所這邊來開會,會議結束順便邀請溫淼去看兵團訓練,他說:“我們忙時種田,閑時訓練,戰士們在軍事素質方面也很優秀,你要不要去看看?”
溫淼還沒見過戰士訓練,來者不拒,說:“我想去看。”
跟着武師長他們到了兵團,看到訓練場沙土翻滾,戰士們進行各種格鬥、穿越鐵絲網都訓練,溫淼才知道武師長是讓她來看給她挑選的“保镖”。
“高連長他們仨你都熟,高連長是個神木倉手,王排長格鬥水平一流,李排長在比賽中總拿第一。陶所長說只有男戰士保護你不方便,我會再挑幾名女戰士,都選出身好,根正苗紅的,可靠的,木倉法好跟能打的,當然,還得相處之後你覺得滿意的。反正我們這兒有充足的人手。”
溫淼笑道:“多謝武師長跟陶所長安排。”
他們會把這些事情安排得特別妥帖,她根本就不用操心。
秦耕看着面前堅毅無畏訓練的戰士們,突然想起上大學之前的他,曾經他經歷過秦屹川嚴苛的訓練,不管是木倉械、體能訓練、特種訓練,跟優秀戰士相比,他都不在話下。
他也曾經想進部隊,可大學突然學了農業,再到工作之後,他就徹底跟軍事訓練無緣了。
以前打靶有滿環的成績,估計現在稀爛。
看到溫淼看向戰士們崇拜的眼神,他那顆想要當兵的心蠢蠢欲動。
“武師長,你們方便的話,我要是有時間能不能也跟着訓練?”秦耕說。
他想要保護溫淼,溫淼可是他們的重點保護對象,他提出這個要求并不算是過分。
武師長轉過頭來專注地看着秦耕,問道:“為了保護溫淼?”
秦耕:“……”
他的意思表現得這麽明顯?誰都能猜出來?連特別嚴肅的武師長都能猜出來?看來他确實不怎麽矜持。
他只能點頭:“對,我有基礎,上大學之前打靶滿環,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武師長答應得很痛快:“你啥時候想來,跟小徐聯系,他給你安排。”
他對這個年輕人印象非常好,覺得他誠懇忠厚,有顆赤誠之心。
徐警衛員立刻答應:“好的,武師長。”
溫淼轉頭看秦耕,他打靶能滿環?比戰士還厲害麽?
秦耕看到了溫淼眼睛裏的星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星光璀璨,他想要保護這星光。
——
溫淼已經在收拾行李,現在她收拾行李麻利的很,十幾分鐘就能收拾完畢,邊把自己的三雙幹幹淨淨的膠鞋裝進行李袋,邊朝對面屋裏喊:“秦耕,你人可真好,去哪兒都願意陪着我。”
秦耕正在看書呢,猝不及防接到一張好人卡,傲嬌的聲音馬上傳過來:“我可沒有多好,我只陪着你去,換個人我才懶得陪着呢。”
溫淼把五六本課本也放進行李袋,又去準備要帶的零食加餐,想了想說:“你是會陪着下雨的人去,換個會下雨的人,你也會陪着去,你最開始接下的陶所長給的任務。”
秦耕:“……”
多重思緒交織,他突然靈光一現,溫淼态度的變化不會是覺得自己是對會下雨的人好,而不是對她好吧。
她哪來的這種想法?
不過找到問題的症結就好。
秦耕合上書本,大踏步走出自己房間,掀開溫淼房間的門簾,站門口跟她說話:“我仔細想了想,換成別人會下雨,我也不會陪着,基地是這麽多人的,我忙着呢,又不是沒活幹。”
其實常棣說得話有點道理,可誰叫一開始就定了個圍着她轉的基調呢,他怎麽辦?只能繼續下去。
溫淼眉開眼笑:“真的嗎?”
她凝神看向秦耕,他看起來很真誠,就像最初見他的第一印象一樣。
秦耕看她好看的笑容像籠罩了一層柔光,不由得跟着揚起唇角:“對。”
他不想過多解釋,不把話說得特別直白露骨溫淼是不會領悟的,他不多說,說多了肉麻,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好,我信了。”溫淼心情愉快地說。
她繼續思考,過了一會兒又提更有深度的問題:“你那麽忙,那你為啥願意陪着我去啊。”
秦耕的視線從行李轉移到她俊俏的臉上,薄唇緊閉,下颌線緊繃,還能是為啥啊,難道不是動動腦子就能想出來?
看着溫淼期待地等他回答,真實的原因他說不出口,只能說:“我怕你走丢了。”
溫淼臉上笑容燦爛:“我多去一些地方,就能會認路。”
她還有一個問題,等她到哪兒都能認路不會迷路,秦耕就不再陪着她?
不過她沒問出來。
——
幹旱已經超出牧民的承受能力。
有的牛羊已經瘦的皮包骨頭,沒有可供啃食的牧草,只能養在圈裏。
要麽牲畜在啃沙蒿枝條,或者啃食草根,把草根費力地從地裏撤出來,卷到嘴裏吞下去。
一萬只母羊,一般年份百分之九十能懷上羊崽,去年三分之一都沒懷上。
牧民同樣是靠天吃飯,眼看草原生态跟生活受到很大影響。
大家都期待着趕緊下場救命雨,讓牧草順利返青。
這次他們并沒有失望,旗裏層層往下通知:天氣預報說過段時間有雨,大家做好準備。
各公社的社長忙着到處通知,大家都準備好迎接降雨。
有牧民把社長攔住問:“天氣預報也不準啊,真會下雨啊。前幾天都打雷了,也沒見下雨啊。”
社長語氣特別肯定:“上級通知的,肯定會下雨,回去等着吧,等要下雨了還會通知。”
牧民們趕緊把這個大好消息奔走相告。
“還能提前好幾天發天氣預報?”
“這可是公社社長到處跑給的通知,他都這樣說了那肯定能下雨。”
“雨下得大點讓草都長出來吧。”
“我們的牧草有救了,牲畜也有救了。”
——
草原派人來接他們,跟溫淼一起去的除了秦耕還有五名“保镖。”
除了高連長他們三個男同志,還有姜連長等兩位看上去精神抖擻的女兵。
姜連長敬了個禮,說:“武師長說,以後你去哪兒我們都要跟着,務必保證你的安全。”
溫淼笑道:“謝謝你們。”
兩名新加入的女兵都覺得特別光榮,姜連長聲音铿锵:“不用跟我們客氣,這是我們神聖的職責。”
這天早晨,他們五點多就出發。
溫淼他們去的當然不是“風吹草地見牛羊”的草原,從種植基地向東北方向走,先是經過沙漠跟草原相接處,溫淼看四周的景色也沒啥變化,沙漠是黃沙,這裏是黃土,黃土千裏的景象。
車子開過,腳踩上去,都能泛起沙塵。
再往前走,秦耕說已經到了草原範圍,“哪裏有草啊。”溫淼說。
秦耕提示她:“你仔細看,跟沙漠裏還是不同的,土壤裏有草根,牧草的生命力可比莊稼頑強得多,有雨水就能返青。”
溫淼趴在車窗邊看,确實能看到到處都是亟待生長的草根。
草原跟沙漠相比,硬實平坦,偶爾可見鼹鼠等動物拱起的土包,再說他們行駛在路上,吉普車跑得很穩當。
有放羊的牧民帶着牧羊犬趕着一大群牲畜,瘦骨伶仃的羊埋頭在啃草根,吃上半天才能吃到肚裏一丁點食物……
秦耕這樣的專業人士看到羊啃草根都難受,草原沒了草,會沙漠化!
溫淼覺得這個地方她來對了,她可以讓牧草長出來,讓牲畜有草吃,讓牧民有食物。
她現在覺得下雨的特異功能可真好用啊,能幫助到好多幹旱的地方。
——
他們先去的是特土默旗西蘇木的西布生産隊。
兩個年輕人騎着馬帶着隊伍正就在路邊等着,跟來接他們的前車司機寒暄幾句。
他們操着不太熟練的普通話朝車子招手:“歡迎遠方來的朋友。”
秦耕把車窗搖下,跟年輕人打了招呼,幾人騎馬在前面帶路,直接把他們帶到公社附近,車子停下,他們一起朝公社那幾間低矮平房走去。
一路有土坯平房有蒙古包,也有平房,當地人的衣着跟溫淼他們并無區別。
□□牽着看起來有點瘦的馬,熱情地跟他們說:“歡迎你們來到草原,今天你們有口福,旗裏組織打黃羊,我們已經打了一千多只。”
“這麽多?”
溫淼發現秦耕不開口,有意讓她自己跟接待人員交流。
見溫淼頗有興致地看向他,□□笑得呲出一口大白牙,說:“黃羊是野生的,吃草的時候會用舌頭把草連根拔起,我們現在只有草根,沒有草,不把草原保護好會造成沙漠化,我們必須去打黃羊,這次收獲得多。”
女青年娜米娅看上去同樣熱情豪爽:“黃羊一群能有幾十只到上百只,敢打的,會打的只是少數人,我們當地人都未必吃過黃羊肉,□□是我們這兒最好的獵手,這次狩獵非常成功。”
見溫淼聽得認真,□□興致勃勃地說:“你們想不想試着去打黃羊,我可以帶你們去。”
“我也可以去嗎?”溫淼笑着問,她看獵手□□長得高大雄壯,渾身腱子肉,身姿矯健。
秦耕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溫淼對長得高大的年輕人很容易産生好感,這種好感來自溫震。
她還想打獵?她混在一群彪悍的拿着木倉跟标木倉等工具的追趕黃羊群的隊伍中?想象不出來,但他覺得非常危險。
不過他不說話,溫淼就得自己跟人聊,她能跟不熟悉的人聊天了,開朗了許多。
聽□□熱情洋溢地說當然可以,秦耕終于開口:“她不會騎馬。”
□□一點都沒謙虛:“這不是問題,我還是咱旗裏最好的騎手呢,我教她騎馬。”
秦耕:“……”
看到不遠處還堆着稭稈,溫淼問:“你們這兒也種地嗎?”
草原并不是完全一望無際,往更遠處看,甚至有山脈起伏。
娜米娅介紹說:“種得不多,我們就種黍子、糜子、莜麥,等下過雨就可以播種。”
她看着溫淼的眼神亮晶晶的,這神奇的姑娘是國家安排來給草原下雨的,非常期待看她下雨。
公社社長、書記等幹部都在望眼欲穿地等他們,還搞了個敲鑼打鼓的歡迎儀式,一時間鼓聲震天。
大隊部是土坯建的三間平房,周圍散落着三十多個蒙古包。
衆人一一握手,特木勒隊長介紹說他們生産隊很小,只有兩三百口人,牲畜有十多萬頭。
公社社長說:“草原這兩年幹旱得厲害,你們能來太好了,感謝國家惦記我們,牲畜都餓得特別瘦,也不長膘,從去年秋天到現在我們不得處理掉了一半牲畜,在這樣下去,羊都養不成了。”
特木勒隊長遺憾地說:“我們原先的牲畜有二十多萬頭呢,不過牲畜長得也快,有草吃兩三個月就能長一層膘。”
溫淼說:“下午就能下雨。”
衆人喜形于色,這可是國家派來的人,他們對國家有信心,她說能下雨,草原就一定有雨。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