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附近,就感覺溫度比別處高好幾度,黑煙滾滾遮住附近的天空,火焰翻滾着,咆哮着,肆無忌憚地向四處蔓延。
溫淼望向前方的烈焰濃煙,只覺得驚心動魄。
如果要比較的話,七彩溝的地火範圍大,但火勢就是小兒科。更何況七彩溝的地火可不會輕易爆炸,這裏的油罐、化學品罐随時會爆炸,危及所有在現場的人的生命。
溫淼看向秦耕,對方也在看她,他們都從對方的神情中感覺到了鼓勵。
趕到指揮部,大領.導的第一句話是:“溫淼同志來了。”
大家看到熟悉的面孔,馬上受到莫大鼓勵,群情振奮。
大領.導來現場指揮,跟他們一起面對險情,那麽他們就更要拼盡一切努力,誓死保衛港口,保衛油罐。
指揮部所有人短暫振奮精神。
“溫淼同志來了!”
“快,給她安排個安全點兒的地方。”
“最好是即使油罐爆炸,也傷不到她的地方。”
沒有這樣的地方,除非離得遠,可那樣雨水就浪費了。
溫淼跟所有人一樣,都直面危險。
她聽到人們振奮的聲音,頻繁聽到她的名字,還接收到了不少期待的目光,她感覺到了她的重要性,感覺到自己被需要。
大家都在為滅火并肩奮戰在最危險的地方,每個人都接受着高溫的炙烤,但想要撲滅大火的赤誠之心同樣熾熱。
責任感在她的內心滋生、萌芽并生長。
既然大家都那麽需要她,大火急等着她撲滅,那她一定發揮出最大的實力。
“隊長,實在沒有安全的地方,讓溫淼同志站在消防車後面下雨吧。”
即使哪裏都不安全,他們還是讓她用消防車當掩體下雨。
這麽大的火,雨量沒得選擇,只能最大雨量往下澆。
衆人的視線都向溫淼集中,在有些人的想象中,溫淼是強悍的鋼鐵女戰士,然而現實中她看上去那麽單薄纖瘦柔弱,似乎能被大風吹走,她能應付得了這種滔天大火嗎?
然而他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在所有人緊張的期待中,傾盆大雨從高空傾盆而下,撲向猙獰的翻滾着上身的熊熊烈焰。
“下雨啦,剛好下在着火的地方。”
大雨居然能下得那麽精準,衆人驚奇、振奮不已。
有水就有希望,他們一定能夠戰勝大火。
——
秦耕思緒紛雜,他穿着厚雨衣都覺得雨水太大,更不要說溫淼毫無遮擋。
他想如果油罐爆炸,沖擊波肯定會把他們炸飛幾十米,也許他能夠在那一瞬間抱住溫淼,運氣應該不會那麽遭,不會正好有火球飛過來砸到他們,他們可能會受傷,但不會死,他一定要用身體把溫淼護住。
他還想如果化學品洩漏,他們離得這麽近,不說當場去世,身體也會受到很大損傷,後半生的生活沒法保證!
在身體嚴重損害的情況下,他跟溫淼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說不定溫淼真的是仙女下凡,她跟普通人不同,化學品不會傷害到她,她應該會安然無恙吧。
——
三號油罐烈火熊熊,消防員們已經組成突擊小分隊準備登頂滅火,其餘消防員在下面掩護。
罐體通身着火,說不定下一秒就會爆炸,他們現在只有時斷時續的水可以用,登頂不是一般的危險。
然而沒有人猶豫,都奮不顧身地往火海裏沖,大火炙烤,手握、腳踩之處都是灼熱,隔熱手套被燙破,手心被燙掉一層皮肉撕心裂肺地疼,可他們仍舊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
然而火實在太大,欄杆實在太燙,四周全都是火焰,可能完不成任務,他們就會犧牲……
這時盆潑大雨突然從空中傾洩而下,火焰被雨水包裹勢頭立刻削減,周圍溫度降了。
消防員們驚喜不已,那水是源源不斷的,就像不會停一樣,居然有這麽強有力的援助!
——
化學品罐周圍的消防員已經被熱迷糊,腦子都不好使了,說:“你們撤,我留下,誓與化學品罐共存亡。”
“一旦罐體破損,我就撲上去堵住。”
“我也要撲上去,隊長,你們快撤吧,把我的遺書交給我媽。”
“我們絕對不能撤退,我們撤了,最後一層屏障就沒了。”
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沒吃過幾頓飽飯,家裏的便服上海打着補丁,還沒有談過對象,但他們是消防員,是有責任和擔當的熱血青年。
每個人心中都懷着悲壯的想法,縱然赤手空拳,寧可戰死,也絕對不撤退。
隊長去拖拽他們:“快走,這是命令,要下雨了。”
沒有人相信,覺得這是隊長讓他們撤退的說辭:“咋可能下雨,你不可能把我們騙走。”
毫不誇張地說,隊長覺得熱浪炙烤着他們,好像能烤熟一般,隊長也不信,但他還是聲音嘶啞地發布命令:“快走,真要下雨,我們有新任務,都跟我走去執行新任務。”
火光映照着年輕的堅毅的被黑灰塗滿的臉龐,最後,他們判斷出組織是想保護他們才命令撤退,全體人員達成一致,越是這樣,他們越要以命相搏,寧願用血肉之軀築起最後一道防線。
就在這時,傾盆大雨鋪天蓋地落下,澆在火焰上,澆在巨大的化學品罐上。
火焰息了,周圍溫度降了。
那雨水跟火焰一樣厲害,澆得他們暈頭轉向。
但是在雨水的包圍中,他們安全了,化學品罐安全了,油罐安全了。
怎麽會有這樣及時的雨水啊。
激動的淚水,混合着雨水在臉上流淌。
——
在海下潛水清理油污的消防員滿臉滿身油污,沒有任何潛水設備,憑借娴熟的潛水技術在幾米深的海下作業。
他就快撐不住了,手腳僵硬,動作緩慢,甚至感覺到靈魂就要離開他的身體。
他真的不行了!
這時戰友潛到水下,大力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船邊,又駛出吃奶的力氣把他拉到船上。
“歇一會兒,聽說要下雨。”
被救上來的消防員躺在船艙連連咳嗽,虛弱無力地看着灰暗的天空問:“怎麽會有雨?”
正說着,只見附近有雨水從高空呼嘯着,撲向猙獰的火焰。
清理油污的消防員們看向天空,全部呆住。
——
開始的時候,救火隊員們都以為是飛機在往下灑水,但并未看到直升機,再說飛機灑水也不會這麽均勻。
後來他們以為是人工降雨,這人工降雨可真精準,剛好落在火上。
他們實在猜不出來雨水是哪裏來的,不過确确實實地救了他們。
“這雨可真管用,是不是一直有雨就不用水管噴水了。”
“這雨水可比水管好用多了。”
後來,他們聽說是有名女同志在“人工降雨。”
“這雨是她下的!她走到哪兒雨水就跟到哪兒,現在她把雨水都下在了大火上方。”
“她這麽厲害嗎?那她一個人得頂多少消防員。”
消防員們意識到,這名英勇無畏的女同志是在保護港口,保護他們。
他們一直往着火的地方逆向而行,誓死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産安全,現在有人在保護他們。
原來被人保護的感覺這麽好啊,感覺很安心、溫暖。
他們的內心湧動着熱烈的、感激的情緒。
——
醫院裏,幾十名受傷的消防員在進行搶救,傷勢較輕的消防員巴紮好傷口就要離開醫院,醫生攔住他:“幹啥去,你不能出院。”
消防員語氣急促:“我要去救火。”
醫生的聲音非常松弛:“你安心養傷,不用過去,港口下雨了。”
消防員趕緊往四周看,可他在樓道裏,看不見外面,“下雨了?“”他問。
跑到窗口,發現根本就沒有下雨,再次想離開,又被醫生給攔下,他央求着:“你讓我去吧,我沒事兒,可以參與救火。”
醫生把他往回攆:“港口上方真的再下雨。你肯定沒見過那麽大的雨,能把火澆滅。”
消防員:“……”
他到處打聽,發現不知醫生這樣說,很多人都這樣傳說。
他半信半疑,立刻去安撫跟他一樣牽挂火情的戰友們,“港口上方在下雨,港口有救了!”
但戰友們都不信,這個消防員就偷溜出醫院,往火場處卷跑了一趟,果然見半空中大雨傾斜如注,他淚流滿面地回到醫院,跟戰友們說:“我親眼看到了,是在下雨,就在火焰上方,剛好滅火。”
“為啥雨水剛好下在火上?”受傷虛弱的戰友問。
“人工降雨,滅火非常管用,我們國家的人工降雨技術已經非常先進,大家好好養傷,不用惦記火災現場。”消防員興高采烈地說。
所有人懸着的心都回歸原位,居然有滅火效果超強的人工降雨,現在他們都能夠安心養傷。
只有這名消防員知道,并不是人工降雨,是有名女同志在降雨,告訴他消息的戰友不讓亂傳,他才采用這種說法。
現在,所有受傷的消防員都很安心。
——
工廠裏,宿舍區,大街上,毫無頭緒胡亂奔跑的人們終于發現遠處的天空下了雨。
大街上,自行車流擁擠嘈雜,公共汽車也人滿為患,他們都很慌亂、無助,想着離港口越遠越好。
“快看,下雨了?那個位置是不是港口?”
“确定是港口下雨了。”
那一處天空明顯跟別處不同,即使看得并不真切,他們也能看出那片區域在下雨。
大雨成功安撫了他們焦慮驚惶的心情,人們到處打探關于下雨的消息。
消息靈通的人告訴大家,那是人工降雨滅火。
雨水肯定會被很多人看見,又不想讓各種議論太過離譜,官方說法是人工降雨。
人們相信了這個說法,高興得流下熱淚,大火再大也不怕,國家有強大的人工降雨能力,那麽大的雨,還愁滅不了火?
百姓們比前線救火的人可有信心多了,甚至他們比實施“人工降雨”的溫淼本人都更有信心,他們相信,大火肯定能很快被撲滅。
他們充滿希望,不再驚惶地到處奔走,不再去擠公共汽車,向港口的方向望着,祈求雨水盡快被撲滅。
——
溫淼很遺憾,這大火着實難滅,雨水滅火開了頭,進展順利,可一天的雨量很快就要用完,很遺憾她沒有庫存雨量。
這樣想着,雨水還是停了,眼看沒有雨水壓制,火焰又猖狂地燃燒起來。
“沒雨了。”她失落地看向秦耕。
平時下好幾個小時的雨這次感覺很快就用完。
秦耕的視線從油罐上方收回來轉向她,說:“你盡力了。”
“飄到海上的油着起來了。”
“原油流到了化學品罐附近,務必把化學品罐附近的火撲滅。”
“海水油污把水泵又堵了。”
沙啞的、緊急的、焦灼的聲音在她耳邊交織成一片。
眼看火苗又直沖雲霄,溫淼覺得這火場實在太需要雨水,雨水不能停,可是沒有雨水怎麽辦?
她突然覺得她可以借一天雨量。
她轉頭看向旁邊:“趙指揮員,我能借調明天的雨量。”
趙指揮員是專門陪着她下雨的,連忙問:“啥意思,還能下雨?”
溫淼堅定點頭:“是,現在就下?”
趙指揮員的眼睛比煙花還亮,沙啞的嗓音中滿是狂喜:“那可太好了,等會兒,等會兒,我先去安排。”
等趙指揮員做完安排像旋風一樣跑回來,大雨再次從高空中傾瀉而下。
周圍有人在歡呼:“雨又下起來啦。”
不管是瘋狂往空中蹿的火焰,還是海上的,還是化學品罐旁邊的火焰立刻被壓制住,很快,化學品罐周遭的火焰被清除幹淨。
在沙漠下冰雹砸蝗蟲的時候,秦耕就感覺出來,這個看着柔弱的姑娘有股狠勁,她心思純粹,堅定,有韌性,現在依舊如此。
她總是在危急關頭發揮出超常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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