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火舌像是狂奔的毒舌一樣迅速在山間蔓延, 糟糕的是,山腳下不僅有村子,還有石油公司的油庫, 一旦油庫燃燒,後果不堪設想。
得知着火, 正在寫作業的兵兵沒有絲毫猶豫, 放下紙筆就沖出了家門。
勇敢無畏的,充滿責任感,使命感的少年很快跟同學一起加入撲火隊伍, 高溫炙烤着,火焰随時要撲向他,英勇的小小少年汗流浃背體力透支, 然而他一點都沒松懈, 竭盡全力挖着防護帶。
後來, 瘋狂肆虐的大火無情地将他包圍。
周圍模糊一片, 溫度越來越高, 火焰就快吞沒他的身體,濃煙從眼睛、鼻腔侵入他的身體, 他的意識一點點被削弱,剝離身體。
再也見不到老師同學,再也寫不了作業,再也拿不了一百分。
意識模糊中,他手裏依然緊攥着樹枝, 他仍舊沒有放棄, 想以小男子漢的微薄之力挽救國家和集體的財産。
最後一點點意識, 是有水打在他的身上,周圍的灼熱, 向他不斷侵襲的猙獰烈焰突然被強力壓制,再也撲不過來。
這是挽留他生命的雨水啊。
仿佛有聲音跟他說:“兵兵,這次你死不了,你被會下雨的仙女救了。”
——
飛行一個半小時,溫淼就到達火場。
附近有人在高喊:“馬上就要人工降雨,所有人員,全部撤離,馬上撤離,馬上就要人工降雨。”
“快,全部撤出火場。”
看着各個滿面黑灰的救火人員,消防、民兵、群衆不斷往外撤離,溫淼看得心潮澎湃,又到她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她一來這些人就全都安全了,油庫也安全了。
鋪天蓋地的雨水強勢降落,那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溫淼現在知道七彩溝地火、港口大火外加抗洪,這些就是最難的任務,應該沒有難度更大的任務,包括這次。
雲集山區域有民宅,有景點,山石聳峙,樹木茂密,距離火場兩公裏處是西山油庫,國家的戰略儲備庫,占地幾萬平米,有四個三萬方、一個一點五萬方油罐,一旦油罐着火爆炸,影響不亞于八級地震。
不過溫淼一來,大火完全被籠罩在滂沱大雨中,完全沒有像油庫蜿蜒肆虐的可能性。
——
站在附近看着漫天雨水降落,溫淼很輕松,她承擔着最重的滅火任務,但卻像路人一樣,沒人能看出她有什麽異常,更不會有人知道她在控制雨水。
這就是她最期待的狀态,幾年過去,終于做到。
眼看呼嘯的火苗被壓制下去将近十米,溫淼習慣地想要跟秦耕分享,轉頭看到的卻是保镖。
周圍那麽多人,可根本就沒有秦耕的身影,沒有他陪在身邊。
她現在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單獨完成工作,但還是希望一轉頭就能捕捉到秦耕的身影。
她知道秦耕的陪伴對她有多重要,過去重要,現在依舊如此。
他已經陪伴了她那麽長時間。
并不是想讓他陪着下雨,她只是想看見他而已。
可是秦耕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人生。
溫淼本來就空落落的內心像是又漏了個大洞,嘩嘩往裏灌進雨水。
——
兵兵,兵兵,撕心裂肺的喊聲撕開周遭的帶着焦糊味兒跟水汽的空氣,在四周回蕩。
兵爸攙扶着兵媽,安慰她說:“你看,這麽多人不是被救出來了嗎?等會兵兵就能被救出來,他不會有事。”
兵媽哭得肝腸寸斷,淚流滿面,聲音哽咽:“不,他死了,我看到被燒得渾身焦黑,他成了救火英雄,革命烈士,英雄少年,最美奮鬥者,他的彩色畫像挂在每一個教室,被全國的孩子當成學習楷模,他的雕像也立在校園裏,國家號召學習他的精神。”
見她說得有模有樣,跟真實發生的一樣,兵爸也悲從中來:“你太緊張了,別胡思亂想,他之前還跑到山上滅了好幾次火呢,這次也會好好的。”
兵媽哭嚎往火場裏沖,兵爸不得不死死拉住她,兵媽哭得特別慘:“他被燒成了黑炭,救救他吧,我不要他成為烈士,我不要他的畫像挂在牆上,我只要他活着,要他能蹦能跳,我要把他撫養長大成人。”
兵媽的神情呆滞,兵兵的畫像在教室裏挂了很長時間,後來,他的畫像被摘了下來,再後來,有人說要保護青少年,不建議他們見義勇為。
她也不知道這樣的畫面怎麽突然都灌入她的腦中,像是曾經發生過,那樣真切,切膚之痛讓她悲痛欲絕。
她覺得也許是上輩子發生過得事情,這輩子重來。
或者是未來要發生的事情。
無論如何,都讓她痛不欲生。
救火現場紛亂,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有救火隊員格外專注這個悲痛欲絕的母親。
“留意叫兵兵的十幾歲的男生。”
“是。”
——
兵兵感覺得自己殘存的意識跟身體分離,飄蕩在空中,看到自己的畫像被挂在黑黢黢的教室裏,上面落滿黑色嗆鼻的煤灰,孩子們看向他的目光充滿崇拜,有孩子在講話:“我們要學習兵兵見義勇為的精神,他雖然犧牲了,但他的精神萬古長存。”
原來他死了。
上輩子他死了?
不過他聽到了她媽媽的哭喊,呼喚,他聽到很多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于攢足力氣,緩緩睜開眼睛。
“兵兵!”兵媽用沙啞的喉嚨驚喜地喊。
她用手背抹着兵兵臉上的黑灰,看他一點都沒被燒到,毫發無損,她又哭又笑,伸出雙臂搖晃着兵兵的肩膀:“兵兵,你沒死,活着回來了,可太好了。”
兵兵咳嗽幾聲,緩緩的用被煙熏得沙啞的聲音開口:“媽媽,我沒死,是這場大雨救了我。”
兵媽哽咽着,抱着兒子又是哭又是笑:“太好了,兵兵,你回到了爸爸媽媽身邊。”
只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明火完全撲滅,雨水又下了半個小時,完全停歇。
就連黑色煙塵都已經逐步散去,周遭是潮濕的、燒焦的氣息。
溫淼周圍的人都激動歡騰。
把溫淼請來是英明決定,猛烈地很難戰勝的大火對她來說很簡單,她一來,除了油庫附近死守的消防員,所有人員全部撤離,後來見大雨連綿不絕,油庫附近的消防員都松弛下來。
也就是說,她一來,全部的消防力量都可以撤了,光憑她的大雨就能把火滅掉。
如果不是她來,山火說不定到明天還滅不掉,,萬一燒到油庫,後果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這是多麽神奇、強悍的力量。
總指揮的激動無以言表,說:“溫淼同志,感謝你滅掉大火,保衛油庫,保衛附近居民的生命財産安全,我代表松林市所有人感謝你。”
溫淼笑着說:“不用謝我,這是我的工作。”
——
沒有人比兵媽更想弄清楚雨水的來源,在輸入她大腦的信息裏,根本就沒有救命的及時大雨,那麽這場雨是哪來的?
開始她以為是人工降雨,可是為啥前世沒有人工降雨。
她多方打聽,終于得到蛛絲馬跡,說是有“仙女”特意趕過來下雨,托親朋打聽後,才知道确實有能召喚雨水的人滅的火,她很輕松就接受了這種說法,想要帶着兒子去當面致謝。
一路上,兵媽難掩興奮之情,對兵兵說:“咱不要當少年小英雄,上輩子已經當過,這輩子健康長大成人就挺好。”
兵兵心有餘悸,說:“我也看到我犧牲後的情景了,好像我真的死過一次。”
兵爸到現在還沒理解他們倆的思維,說:“又說胡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往好處想。”
兵媽只想擺脫親戚引線搭橋,帶兵兵見恩人一面,當面說聲謝謝,送上微不足道的禮品,可是接近招待所,她想到更多。
不止他們對恩人感恩戴德,肯定還有更多人想要當面致謝,恩人在這次山火中救了很多人,她之前肯定幫助過更多人,應該有數不清的人得到過她帶來的福澤。
還是不打擾為好。
想到這兒,兵媽感覺豁然開朗,兵兵:“咱們不去見她,就在這兒給她鞠躬。”
兵兵虔誠地朝招待所的方向三鞠躬,之後用少年人的清朗的聲音說:“謝謝姐姐,囑咐姐姐健康、幸福。”
“走,回去。”兵媽聲音輕快。
回程的路灑滿陽光,以後他們會按部就班的上學、工作、生活,未來的人生一定會輕松愉快。
——
第二天,溫淼十點多就返回種植基地,接近十二點鐘秦耕從稻田回來,驚喜地說:“這麽快回來?”
溫淼笑道:“這大火對我來說實在太簡單了。”
午飯過後,秦耕拿了種植所的相機,本來去稻田,順便給溫淼跟熟悉的朋友拍照留念,但同事們都想去,烏泱烏泱地集合了二十多人。
陶所長把剩下的兩卷膠卷跟三腳架都讓秦耕帶上,說:“都去吧,以前也沒給大家照過相,一人一兩張照片,溫淼多拍幾張,費用報銷。”
衆同事先跑回宿舍換新的幹淨的衣裳,等再集合時隊伍已經擴大到三四十人,大家歡呼着,簇擁着溫淼往稻田的方向出發。
一到稻田,所有人就先站好來了張大合照,然後溫淼被很多人拉着拍合照。
“快,所有女同志站好。”
“我們男同志也要跟溫淼拍合照。”
韓融跑到溫淼身邊,腼腆地問:“淼淼我能跟你拍張合照不?”
看他那模樣小心翼翼,溫淼都不好意思拒絕,點頭說好。
常棣看着被晾在一邊的秦耕,心說這家夥終于矜持一回,好不容易把相機拿到手裏,常棣說:“我給你們拍合照,就站稻田邊上,呦,你們倆還穿了一樣的衣裳。”
兩人并肩站好,秦耕內心吐槽,大家不都穿得差不多,白襯衣藍褲子。
畫面明亮色彩豐富,藍天白雲,金色的翻滾稻浪,兩個白衣藍褲的俊美年輕人并肩而立。
“再來一張,要不你們倆坐下吧。”常棣指揮。
鏡頭拉近,畫面中是肩并肩的兩張幹淨俊美臉龐。
秦耕對這兩張照片很滿意,有溫淼,有望不到邊際的金燦燦的稻田,就是他心中最美的景色。
溫淼揚起秀美臉龐:“你不是說我以後會經常來沙漠嗎,為啥要拍照留念。”
秦耕眉眼舒展柔和:“這是你人生中的一個階段,對你來說是美好的吧?值得紀念。”
溫淼抿唇,離開人群順着田間小路往遠處走,轉頭對落在他身後一步距離的秦耕開口:“你是不是又要說告別祝福?自由翺翔啥的?我知道你怎麽想的。”
秦耕語塞幾秒鐘後說:“……換點別的話題也可以。”
他們已經離開人群幾十米,四周稻浪翻飛,熱風吹來稻子的香氣,溫淼開口:“要不咱倆談對象吧。”
秦耕:“……”
他正随着溫淼的視線看稻穗,聽到這話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好幾秒鐘才把視線轉移到溫淼臉上,看到她那雙帶着笑意的熠熠生輝的純淨雙眸。
确認自己沒有聽錯,他突然變得拘束,同時似乎太陽變得更加耀眼,滿天星鬥跟月亮都閃耀光輝,應和着她眼裏的明亮的光芒。
他從沒想過溫淼會主動開口。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感覺整個世界都亮堂了。
溫淼白皙的手指捏成拳頭,手心裏握了一把汗,心跳猶如密集的雨點,他們周圍突然出現一圈密密匝匝的牛毛雨,籠罩着他們倆,但沒澆到他們頭上。
雨水像是屏障隔開喧嚣,有雨水包圍讓人覺得安心多了,秦耕緊繃的心弦松弛下來,薄唇擡起,嘴角扯出笑意:“怎麽談啊,淼淼。”
溫淼眼角眉梢都帶笑:“別人是怎麽談的,我們就怎麽談。”
秦耕的語氣很鄭重:“那就奔着結婚去,在雙方都願意的時候組建家庭,忠于彼此,這輩子不能再有別的喜歡的異性。我能做到。”
溫淼聲音軟糯堅定:“我也能。”
她覺得秦耕就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再也不會有對她更好的人出現,也沒必要有這樣的人出現。
從最初的緊張、激動、訝異中恢複,秦耕神态如常,細細密密的歡喜從心底生發出來,他舒展手臂,讓雨點灑在手心,像說誓言一般:“那就說定了,咱倆談對象,以後就是對象關系。”
溫淼懸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聲音輕快:“好。”
細雨停歇,稻芒上低垂的晶瑩水珠搖搖欲落,兩人在兩三分鐘內商量好了終身大事。
比他們想象得輕松簡單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