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句公道话，有时也不能全怪医生，毕竟长期疼痛让患者无比煎熬的同时，会变成刺头，抱怨甚至指责医生没有全力以赴帮助自己，医生为了摆脱麻烦，除了避之不及，就是患者要什么，给什么。”</p>
妘宇然一边念，一边吸气，显然是不断被惊到。</p>
疼痛不是病，只是个症状，但制药公司只研究如何止痛。</p>
治标不治本的结果，就是药品卖得源源不断，制药公司血赚，而患者，只能终身服药，持续购买。</p>
因大额资助相关基金会、医学学会和研究小组，医学界被敦促使用奥施康定，并受到大力推崇。</p>
同时，萨克勒还手握一系列科学杂志及医学报，用来发表研究论文、介绍新药打广告，尤为方便。</p>
除了利用自己庞大的出版帝国多多获利，他还帮助企业盟友，保护制药业客户，并制作虚假宣传册，印上并不存在的医生资料……</p>
妘宇然越看越震惊：“居然把味精跟维生素b混合起来，吹捧成神经兴奋剂？”</p>
周不宣轻嗤：“你以为只有小作坊卖假药？”</p>
“因为毒瘾，男孩偷药被一枪毙命，父母积蓄被自家孩子窃取耗尽，连警察侄子都因涉毒被捕入狱，”妘宇然拍了下脑门，“妈呀，这个奥施康定到底害了多少人。”</p>
周不宣看他一眼，把藏在袖中的那张纸往里塞了塞，没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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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纸写的也是信中内容，涉及到妘宇然。</p>
阎奇琛对还有一个老乡表示惊喜，但对妘宇然所说一家死了四口之事，有另外一个版本：</p>
开车带仨孩子出去玩的并非女婿，而是吝啬有钱人的亲儿子，而且是比较有能力、有出息的那个。</p>
三个孩子里，也没有外孙女，都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亲孙女，分别是大儿子家和二儿子家的。</p>
之所以出车祸，主因也不是孩子在车上打闹，而是那个男人有心脏病，在开车途中病发导致。</p>
阎奇琛猜测，或是妘宇然记忆有误，或者他当时本就没听太清楚，或这本就是两家人、两件事，毕竟，谁都不晓得当事人姓名。</p>
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那家人是他同事拆迁前的同村，且一次要走一家人的四条命，传得很是邪乎，冲这家人的德性，没出事就算了，一旦有个什么，熟悉之人不仅不会同情，还在背后骂活该，果然是守财奴带着钱去见棺材。</p>
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p>
周不宣觉得可能是同一件事，表述有偏差的应是妘宇然，毕竟他那时患有抑郁症。</p>
暗暗叹口气，周不宣看向彻底走出不幸、忘记过去的男孩子。</p>
死时才十八岁，根本不懂什么是真爱、容易被骗的年纪。</p>
如今，小孩儿的这具新身体，倒是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p>
此时，他正一字不漏地扫视声读。</p>
她懂医药，又晓得普渡案，所以看起信来一目十行，速度很快。</p>
妘宇然却因不在这个领域，又对此事不了解，便要花些时间。</p>
但她不急。</p>
福星帮着连出两个主意，仅凭这，她都愿付足够的耐心。</p>
妘宇然半张不漏地阅读，在一惊一乍中翻开一页又一页。</p>
被丰厚佣金勾引的销售代表，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医生，被利益诱惑的药店老板，被贿赂收买的无良记者、新闻媒体，因受普渡资助、nascsa演讲嘉宾竟将公共健康主题变成企业导向和形象塑造……</p>
康涅狄格州参议员克里斯托弗.多德严厉质询正义医师，然后从普渡政治活动委员会拿到一万美元竞选献金……</p>
纽约前任市长、前任警察局长先后被普渡雇佣、利用，并引起dea内部恐慌，也因此对普渡分厂的调查节奏骤然变慢……</p>
佛罗里达州的联邦总检察官本应成为普渡公司的劲敌，却因选举而停止调查，不仅与其达成协议，接受两百万美元的资助，还在选举中完败对手……</p>
并非癌症专家或疼痛专家的骨医师理查德.保利诺，短短五个月开出一千二百张奥施康定处方，导致五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死亡……</p>
诊所医生弗兰克.费希尔开出数百张奥施康定处方，导致三名患者死亡，涉嫌欺诈和谋杀而被控……</p>
在磕药者眼里，街头排第一的是快克可卡因，人称恶魔丁丁，第二就是奥施康定，人称恶魔蛋蛋……</p>
fda变相承认批准奥施康定的药品标签是犯蠢……</p>
国会得知奥施康定滥用问题，展开调查，在各方正义人士的共同努力下，花了七年时间，才把普渡高管送入法庭，结果，法官却只判三名高管三年缓刑、四百小时社区服务，检察官们费尽千辛万苦搜集来的证据还未昭告天下便被封存，直至十一年后，阿片瘟疫引起全美关注，销售额超过三百一十亿美元的奥施康定带来的公共卫生灾难，才重新进入媒体视线，检察官展开更细致更全面的调查，挖出萨克勒名下错综复杂的公司迷宫……</p>
“普渡衰落，却有新的制药公司照搬他的营销方法，大发其财，”妘宇然长舒一口气，却忍不住叹息，“看来是没个头儿了。”</p>
周不宣抬抬颌：“还有印度仿制药巨头公司兰伯西案。”</p>
“累死了，”妘宇然抖抖手中纸张，“这家伙怎么这么能聊啊。”</p>
周不宣忍不住笑：“都是真实故事，回老家你都不一定看得见。”</p>
“为啥，”妘宇然不信，“既然阎奇琛知道，应该都报道出来了吧。”</p>
周不宣摇摇头：“自己工作领域以外的事，有几人会关注。”</p>
“啊，”妘宇然想了想，“也是。”</p>
周不宣不再说话打扰他。</p>
两人在茶楼耗了近两个时辰，一起吃完饭，才结束这次会面。</p>
“下午没时间修炼了，”周不宣放下碗筷，“得带徒弟巡查库房。”</p>
“存放药材的库房？”妘宇然立即道，“我也去行不？”</p>
周不宣不解：“你去干嘛？”</p>
“长见识呗，”妘宇然啃口用热水温过的甜果，“上午你陪我，下午我陪你，一起修炼，一起旷课。”</p>
这个账，是咋算出来的。</p>
周不宣好笑：“随你。”</p>
她起身揉揉妘宇然的头，“谁让你是团宠。”</p>
“诶咦，对喽！”妘宇然抓几个果子塞她手里，“所以你们一定要惯着我！”</p>
周不宣笑出声来。</p>
这活宝，难怪讨人喜爱。</p>
到了惠民医院，皇甫奉早已边看书、边等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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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宣没多话，直奔库房。</p>
毕竟，只有突击检查，才能发现问题。</p>
两个跟屁虫紧随其后。</p>
惠民医院的药库面积很大，一半全地下，一半半地下，刚到门口，便是一股极其浓烈的草药味。</p>
妘宇然吸吸鼻子，觉得好像不难闻，进入内部后，有的区域还有淡淡香气。</p>
“这些药材，都已经过炮制，”周不宣道，“没有机器的世界，都是人工操作。”</p>
妘宇然想起一件事：“听说阎奇琛得了个草药太子的名号？你可以跟他做生意，说不定还能省点。”</p>
“不行，”周不宣摇头否定，“那个便宜不能占。”</p>
妘宇然不明白：“为啥？”</p>
“什么叫道地药材，就是因为药材地道，带有地域特点，”周不宣边查边聊，“比如咱们老家传统的道地药材按资源分布区域，就分为川药、广药、云药、贵药、怀药、浙药、关药、北药、江南药、西药、藏药等。”</p>
“啊，”妘宇然了然，“这个我晓得一点。”</p>
周不宣刚要夸他，却又听他转道弯，“就是不知道有哪些药。”</p>
周不宣先叮嘱皇甫奉：“常用药材易被虫蛀者十之有四，更要注意是否被老鼠窃食。”</p>
皇甫奉恭敬应是。</p>
“川药指的是四川、重庆等地出产的道地药材，比如重庆石柱的黄连，四川灌县的川芎，江油的附子，绵阳的麦冬，遂宁的白芷，天全的川牛膝等，”周不宣接着回答妘宇然，“广药是指广东、广西南部及海南、台湾等地所出产的道地药材，比如广东阳春砂仁，高要巴戟天，新会陈皮，海南槟榔。”</p>
“啊，我知道，”妘宇然叫道，“三七产于云南！”</p>
周不宣：“……”</p>
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儿，多懂一点就兴奋得不得了。</p>
“对，三七属云南文山那边最地道，另外还有丽江茯苓，临沧诃子，西双版纳儿茶，彝良石斛，”周不宣道，“贵药指以贵州为主产地的道地药材，比如赫章天麻，遵义杜仲，铜仁吴茱萸，万山朱砂，罗甸艾片等。”</p>
妘宇然掰掰手指头：“我最不明白的是怀药和西药。”</p>
“怀药是指河南境内所出产的道地药材，比如焦作温县、沁阳、武陟、孟州的怀地黄、怀山药、怀牛膝、怀菊花，着名四大怀药，另外还有密县金银花，禹州天南星，安阳天花粉。”周不宣道，“西药是指西安以西的道地药材，比如甘肃的当归、秦皮，青海的秦艽，宁夏的枸杞子。”</p>
妘宇然只觉头皮发麻，想起自己在妘家堡强迫自己背毒药的日子：“这么多，你是怎么记住的？”</p>
周不宣回他四个字：“天道酬勤。”</p>
皇甫奉知道他们说的跟这个世界无关，便没有默诵。</p>
“像咱们这样储存大量药材的仓库，可选用不易残留的熏蒸法灭菌杀虫，比如硫黄，但要注意熏蒸后需通风排毒，”周不宣没看任何人，却知教的是谁，“对抗同贮养护之法，则是利用不同性能的中药和特殊物质同贮，它们相互制约，可抑制虫蛀、霉变、泛油等现象，比如泽泻、山药等与牡丹皮同贮可防虫保色，番红花可防冬虫夏草生虫，花椒与地龙、蕲蛇、金钱白花蛇及全蝎同贮可防虫蛀，冰片与灯心草同贮防霉变。”</p>
皇甫奉取出纸笔，迅速记录。</p>
这些都是《医林诊籍》所没有的知识。</p>
非自己徒弟，别人也不会教。</p>
关键是，师尊还特意带他来库房，给他触摸辩识的实践机会。</p>
不得其门，勤苦难成，他要珍惜每寸跟随在师尊身边的光阴。</p>
“细辛、辛夷宜阴干，大黄、山药可烘干，人参、鹿茸用石灰干燥法，款冬花、红花运输时常采用木炭干燥法……”</p>
周不宣连讲六大贮藏养护法，又用通俗语言解释温度、湿度、空气、日光、微生物、虫害、鼠害等七大影响中药变异的常见外界因素，及虫蛀、发霉、变色、走油、气味散失、风化、潮解、粘连融化、升华、腐烂等贮藏中常见的中药变异现象。</p>
皇甫奉走笔不停。</p>
周不宣挑选最易受虫蛀蚀心的泽泻、莲子、甘草、党参检查，发现没问题，才满意。</p>
惠民医院乃新事物，又刚步入正轨，暂时还没人敢做手脚。</p>
等以后时间长了，可就不好说了。</p>
师徒二人一个不厌其详耐心教，一个认真努力用心学，妘宇然闲逛半晌，才想起被漏掉的话题：“等等，不宣，你刚说的道地药材，跟阎奇琛有啥关系？”</p>
周不宣无语：“《用药法象》谓，凡诸本草昆虫，产之有地；根叶花实，采之有时。失其地则性味少异，失其时则性味不全。”</p>
顿了顿，又补充，“《本草衍义》也云，凡用药必择土地所宜者，则药力具，用之有据。”</p>
妘宇然盯她半天：“说人话。”</p>
周不宣：“……”</p>
妘宇然叉着腰理直气壮：“别学满口之乎者也、子曰诗云的酸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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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酸腐？”周不宣气笑，“明明你小子酸起来比谁都腐。”</p>
妘宇然侧头朝地面轻呸一声，开始挽袖子：“周不宣你是不是想打架？”</p>
皇甫奉见状，连忙将师尊护在身前，张着双臂警惕而视。</p>
妘宇然：“……”</p>
周不宣瞧他动作猛顿，看白痴般瞪着皇甫奉，满脸不可思议，不由噗哧笑出声，伸手将徒弟拨开：“没事，宇然闹着玩儿呢。”</p>
妘宇然嚷道：“这家伙脑子里有草梗，还是很硬的那种。”</p>
皇甫奉不好意思的笑。</p>
明明这些人在一起时都是言状随意、不拘形迹的，怎么自己就身体快于大脑，直接冲挡呢。</p>
“行了行了，他也是护师心切，”周不宣道，“你不是想知道为啥不要阎奇琛的种植药么？”</p>
“啊，对，”妘宇然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为啥？”</p>
“因为种植药的药力打了折扣，”周不宣道，“这里不比老家，没有改良土壤、让日光、气温都符合要求的现代化技术，即便他把原地土壤大量搬运过去，在不同气候、水质影响下，也会改变药效。”</p>
妘宇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p>
“惠民医院无论是谁的产业，名声都不容有损，”周不宣肃容道，“它必须对所有患者负责。”</p>
“对，”妘宇然竖起拇指，“给你一百二十个赞！”</p>
三人查完出来，已是夕阳西下，周不宣道：“明日发个通知，惠民医院为所有孕妇提供每月一次的免费孕检。”</p>
皇甫奉躬身：“是，师尊。”</p>
“我来帮你宣传，”妘宇然自告奋勇，“茶楼、酒楼、书店，魏庭枝的所有产业都加任务，保证让消息无翼而飞，无足而行！”</p>
周不宣拍拍他的肩：“多谢！”</p>
“谢啥，”妘宇然嘿嘿，“帮你做善事，我也能积德。”</p>
皇甫奉看着师尊，心中阳光普照，如沐暖日春风。</p>
“要是金暮黎也在就好了，”妘宇然忽然抬头望天，叹道，“也不知冥界过年是啥样。”</p>
“人家根本没有过年这一说好么，”周不宣轻啧，“若像人界这么屁事多，哪有时间修炼？哪天才能飞升成仙？哪有机会高处不胜寒？”</p>
“人家才不寒，”妘宇然嗛道，“能够成尊称帝的仙神，都是内心平静，道法自然。”</p>
周不宣质疑：“可以这么解释？”</p>
“当然！”妘宇然一口咬定，吹嘘道，“我可是受过神兽点拨的！”</p>
“啊，这样……”周不宣垂眸片刻，抬手抱拳，“周某佩服！”</p>
皇甫奉转首憋笑。</p>
“眼看除夕快到了，我们医院都放假，让庭枝也别忙了吧，”周不宣过意不去道，“年后有的是时间。”</p>
“啊，他呀，”妘宇然反被弄得不知咋解释，“他在跑自家店铺。”</p>
周不宣这才想起，魏庭枝说过，年底各大店铺要清账。</p>
“那，过年有啥节目么？”</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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