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按捺不住，梦魔伸手，拂过不夜露的嘴角。</p>
真是的。</p>
从宁神花坡那晚开始，她就一直......</p>
“不想笑就别笑了。”</p>
“我不喜欢、也不想勉强别人露出这种表情。”</p>
被他触碰，不夜露下意识的绷紧身子。</p>
嘴角没了刻意的支撑，终于松懈下来。</p>
梦魔轻轻的叹息。</p>
……其实就是不在乎吧。</p>
他说:</p>
“还没告诉过你，其实，我们的父母亲人都死去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和沙利叶便成了孤儿。”</p>
什么？</p>
无视不夜露眼中的惊愕，梦魔继续了讲述。</p>
虽然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p>
“我们有很多必须要完成的事，这些事物与他人无关，只能由我们自己背负。”</p>
“因此，除了彼此，我们从来不愿意和任何人交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人相处。”</p>
那段日子，梦魔和沙利叶过的枯燥，单调，没有任何变化，两人也不想有任何改变。</p>
除了族人和对方，他们更不曾关心过他人的死活。</p>
但是，不夜露闯了进来。</p>
一切便不同了。</p>
“因为不信感情，你选择抛开这些，只用对对方带来利益的贡品，换取信任和容身之处。”</p>
“一开始的我，恐怕也乐意这样。但你改变了我们。”</p>
她唤醒了他的情绪。</p>
“逐渐习惯你的存在，习惯了你在我们身边。”</p>
“不求好处，不论你的身份，只是纯粹的为你这个人。”</p>
梦魔明白的知道，他担心不夜露、希望她平安。</p>
而且，只是为了她本身。</p>
不夜露怔了半晌，才道:</p>
“不，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p>
“这不值得，也不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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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微红，她说:</p>
“我从未诚心以待，你们只是被我骗了，又何必——”</p>
梦魔他们一定是太寂寞，才被自己的演技蒙蔽了！</p>
心底有小小的期待，但不夜露不敢正视，不敢掏出来细看。</p>
她并不是什么好人，她做的一切都……！</p>
梦魔摇头。</p>
“不对。”</p>
共同的目标和利害，使他们相遇。但一路走到至今，依靠的绝非仅仅如此。</p>
他感觉得到。</p>
除了家人之外，再没有人像不夜露这样重视他们，甚至到了讨好的地步......</p>
三人的时间是那样耀眼而愉快。</p>
沙利叶比以前更爱笑爱闹，梦魔自己也觉得、有什么正被填满，有哪里正变得充实。</p>
他记得不夜露专心整理资料的身影，记得她泡的茶的温度，记得她捧来礼物时的隐约期待，记得她讲述的人界的故事，记得她“死去”的冰冷，更记得她那昙花一现的灿烂笑容。</p>
即使不夜露说是谎言，但那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p>
有些事经历太多，会刻入习惯和本能，最终化为她珍贵美好的灵魂。</p>
“你不相信你自己，但我们相信你。”</p>
不夜露绝非她认为的那样自私卑劣，她只是从来不看向自己罢了。</p>
睫毛收敛，落下柔和的阴影。</p>
证据就是，不夜露像是放弃似的挑明一切，等待拒绝，但她的手，可一直都在发抖啊。</p>
“你可真是……”</p>
不夜露哑然。</p>
找不到话语反驳。</p>
比她更相信她……这样的人，怎么敌得过？</p>
她的胸口又酸又烫。</p>
明明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这层防御居然这样弱，以至于轻易就被梦魔破坏。</p>
他知道了她的想法，却依然接受了。</p>
不是坚强聪慧的王，而是接受了这个令人讨厌、软弱的她……</p>
不夜露只得投降。</p>
如梦魔所说，这羁绊之中的确有她的真心，正因如此，她才会那么恐惧失去吧。</p>
想要为梦魔和沙利叶做些什么、想要和他们一起前行的心情，不是假的。</p>
太多人离开她身边了，她再也不想独自一人了......</p>
梦魔拍拍不夜露的头。</p>
“先答应我，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了。”</p>
“你不必用牺牲自己的方式，争取容身之地。”</p>
眸中星星微笑，他道:</p>
“这不光是因为你的身份，更因为，你已经成了我们重要的同伴。”</p>
沙利叶和他都以为，他们不会再有同伴。</p>
但这个词，其实并不需要清楚的定义。</p>
就像他们，根本不必执着于身份，执着于任何外皮。看着的、感受的是什么，承认它就好。</p>
脑中闪过某些碎片，不夜露嘴唇微动。</p>
“谢谢你……”</p>
得到认同，得到承认，她真的很感动，可是——</p>
“伙伴、该是什么样子的？”</p>
“我需要做什么才好？”</p>
她知道这个词的美丽，却慌乱于对它的无知。</p>
梦魔惊讶。</p>
不夜露的确说过，她的家人已经离世，也没有什么牵挂的朋友。</p>
“你……”</p>
止了声音，梦魔无法开口探究。</p>
面前的女孩面色惨白，眼神无助，藏着快要碎掉一般的脆弱。</p>
所有环抱她的星云都早已远去，只留下了凄惨的凉风。</p>
梦魔深吸一口气。</p>
如果贸然戳破，不夜露一定会崩溃的吧。</p>
没错，还不到深究她秘密的时候，眼下，他需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p>
“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p>
梦魔道：</p>
“但我想，家人也好，伙伴也好，都没有高下，没有地位之分。他们会包容你的一切，不需要你假装什么、奉献什么、给予什么，他们也会爱你，珍惜你。”</p>
这是他的亲身体会。</p>
不知道不夜露……是否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呢？</p>
听他说完，不夜露点点头，突然笑了。</p>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幸福，真好。”</p>
她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p>
见那笑容毫无阴霾，梦魔反而觉得心疼起来了。</p>
即使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幸福，她也依然为自己感到高兴。</p>
多么温柔的人啊……</p>
要是有一天不夜露不在了，能这样为自己微笑的人不在了，他一定、难以接受吧。</p>
梦魔拉起不夜露的手。</p>
感受到那温度，他略略放心。</p>
……没问题，不夜露还好好的在这里！</p>
“所以，你不用做什么，只要保护好自己，不伤害自己就足够了，好吗？”</p>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如今，你的生命是我们绝对会守护的东西。”</p>
他故意道:</p>
“还是你觉得，我和沙利叶很无能，没有你出头的话，我们就赢不了？”</p>
不夜露赶紧否认。</p>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p>
“很好。”</p>
点头肯定，梦魔又说:</p>
“还有一件事，真实的你是怎样的，就表现出来吧。”</p>
即使任性，即使无理，他也愿意倾听。</p>
即使有索求，有私心，他也愿意理解。</p>
面具并非全是坏事，但梦魔希望，自己能够被允许揭下她的。</p>
他想了解不夜露。</p>
想了解这位重要的、新的伙伴。</p>
“这不是命令，而是我的请求。”</p>
梦魔稳稳的吐出音节。</p>
“我不会违背我的承诺。”</p>
不夜露静静地注视着梦魔，眼眸中水光摇曳，却怎么也掉不下来。</p>
这份话语无比甜美，却太过陌生，让她眩晕，让她恐惧。</p>
梦魔没有勉强她回应。</p>
来日方长。</p>
就像他自己，也在慢慢学着脱离麻木，捡拾起略带陌生的感情碎片一样……</p>
最终，不夜露喃喃道：</p>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p>
哪怕是面对梦中雨，不夜露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假装、在扮演。</p>
这样的生活过了太久，她已经快要忘记真实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了。</p>
梦魔几不可察的晃了下身子，又立刻稳住。</p>
......头又开始痛了。</p>
“没关系的。”</p>
他说。</p>
毕竟，他也不是完整的。</p>
这条追寻之路，不夜露不会孤单。</p>
“既然都是懵懂之人，就让我们重新开始，一起学习吧。”</p>
梦魔也早已丢掉过去、找不回原样了。</p>
“学习怎么、找回真正的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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