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蜀葵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眼手里的灯，还是将它送走了。</p>
梦魔提醒她。</p>
“别忘了许愿。”</p>
“当然！”</p>
注视着远去的彩绘玻璃和小人，夜蜀葵双手握拳，闭上眼睛。</p>
“......”</p>
等她放下手，梦魔在旁边问道：</p>
“你许了什么？”</p>
夜蜀葵笑道：</p>
“可以说吗？说出来会不会就实现不了了？”</p>
梦魔道：</p>
“这里是弥瑞尔，不是人界，没有这样的规则。反而是说出来，才会像‘言灵’一样，更有可能实现。”</p>
梦魔很在意刚才夜蜀葵的表情，想知道她到底会许怎样的愿望。</p>
但想知道是一回事，他并没有骗人。</p>
语言中包含咒术，有着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p>
虽然很多人会认为这只是一种自我欺骗，但弥瑞尔中不乏言灵能力者，有很多阴阳术、咒术师会通过语言施咒，或是通过呼唤对方的名字结契。</p>
之前夜蜀葵和小丑使用的“真言之书”，也是一种言灵道具。</p>
音节吐出，震动空气，连接天地，贯通彼此之心，融入时间与命运。</p>
夜蜀葵自然也明白。</p>
她平静的道：</p>
“我许的愿望是——”</p>
“希望不夜露和被她伤害过的人，希望你和沙利叶，希望五月、小一、鹑星、十二鲸、梦星容、梦一泉他们......能体会尽可能长久的快乐和爱。”</p>
尽可能长久？</p>
梦魔一愣。</p>
如果是希望永远快乐、永远被爱的话，倒不是不能理解。</p>
但为什么是、尽可能长久？</p>
夜蜀葵没有解答，却另起了话题。</p>
“梦魔，你知道王爷和郡主的故事吗？”</p>
“你和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他们俩的联名设计款哦。”</p>
梦魔点点头。</p>
“嗯。”</p>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便不必隐瞒。</p>
夜蜀葵抿抿嘴唇。</p>
原来梦魔知道啊。</p>
那他是出于什么心思选的呢？</p>
舌尖似乎尝到一丝薄荷味，不甜，反而有些酸涩的苦。以至于夜蜀葵不敢回忆，更不敢深思。</p>
这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但更重要的是——</p>
“你知道他们的结局吗？”</p>
“衣商没有说，但我记得他们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p>
“是的，最初的剧情是这样的——”</p>
夜蜀葵弯弯眼睛，表情却似哭非笑。</p>
“中元河灯节上，王爷与郡主相遇，之后两人经历很多挫折困难，就此坠入爱河。”</p>
“王爷才华横溢，声望极高，奈何出身不好，备受当朝皇帝忌惮和打压，连带着自己的族人也被皇帝或贬斥、或流放。为了报仇，他一直在暗中积攒力量，意图反帝成王。”</p>
“郡主并不是皇亲国戚，只凭着家族势力，才从皇帝那里得了个郡主的名头。家中对女孩子的教养不严，所以郡主也养成了天真无邪、没有心机的个性——本该如此。”</p>
“当朝皇帝生性多疑，对郡主家这种不管在朝廷还是在民间都有巨大影响力的百年世家、更是忌惮，视其为眼中钉。家中多生变故，郡主也在这期间得到王爷帮助，不断成长，逐渐成为了王爷的战友，成为了能和王爷并肩作战的女子。”</p>
梦魔静静地听着。</p>
这么一听似乎很顺利，但他知道......故事即将有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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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蜀葵道：</p>
“略过中间的情节，让我们进入结局吧。”</p>
“王爷和郡主掀起战争，推翻了暴君的统治，王爷也顺利登基称帝，迎娶郡主为皇后。”</p>
“很幸福，对吧，这也是夜京广为人知的结局。”</p>
“但是，我听说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番外，讲述了结局之后的故事。”</p>
夜蜀葵垂下眼睛。</p>
明亮的流沙河不再能照耀她，她的脸融进了阴影中。</p>
“王爷继位皇帝之后，每日都要处理众多政事，十分忙碌，因为要平衡多方势力，要与他国交涉建交，也不得不迎娶其他女人入宫。郡主一开始以为，两人的情谊深厚，哪怕有别的女子在王爷身边，王爷也不会忘记对她的爱，但之后......”</p>
“郡主母家借着勤王之功，变本加厉干涉朝政，反对王爷的各项命令。王爷不满之余，连带着也冷落了郡主。另一方面，因为王爷没有继承人，臣子和太后也多加施压，逼迫王爷和其他后妃结合，生下后代。”</p>
“有了孩子之后，王爷的目光大多放在了孩子身上，他和孩子、孩子母亲在一起的场景，落在郡主眼里，就是无比完整的、和谐的家庭，毫无自己插足的余地。”</p>
“最后，郡主在郁郁寡欢之中，患病去世了。”</p>
“王爷立了新后，扫清世家弊端，实施新政。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他成了流芳百世的明君，备受世人推崇和爱戴，和皇后的爱情也成了一段佳话，广为流传。”</p>
“那位早早离世的郡主，却再也无人想起了。”</p>
“梦魔，明白了吗？”</p>
夜蜀葵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马上放开了。</p>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p>
“当初再怎么相爱，再怎么快乐，也会变的。”</p>
是时间的打磨也好，是世俗的变化也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侵染的乏味也好。</p>
人会撒谎，会变心，怀有的感情绝非稳定之物。</p>
如若不然，世间怎会有那样多痴男怨女的故事？</p>
如若不然，不夜露的父母和故事中的王爷怎会走到那样的境地？</p>
不论外界如何，归根结底，就是人心生变啊。</p>
店主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十分唏嘘。</p>
“小姐，别把这个番外当回事，它只是番外，不是结局。”</p>
“就像大多数夜京人相信的那样，就让故事停在两人携手站在顶峰那刻吧。”</p>
抱着河灯，夜蜀葵笑的勉强。</p>
她早就知道会如此的。</p>
“不管是以前的不夜露，还是曾经在弥瑞尔生活过的夜蜀葵，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不变的东西。”</p>
“但我很想要那样的不变。”</p>
可能就像沙利叶说的那样，只有死亡才是永恒吧。</p>
当初的她虽然受到精神的影响，但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接受沙利叶的邀请。</p>
夜蜀葵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宛如面具。</p>
如今她不会再走上绝路，但也不会再付诸相信，不会再祈求成真。</p>
承诺会打破，爱终会消散。</p>
如果要迎来那样的悲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p>
“我不想要任何承诺和爱了。”</p>
“但是，其他人还可以。我认识的、在乎的他们和你们还可以，我也祝福你们可以......！”</p>
夜蜀葵的眼底微微发光，笑意却无比明快。</p>
“这就是我的愿望。”</p>
不夜露的过去是罪恶、但也是痛苦的。</p>
夜蜀葵在弥瑞尔的日子，也如过往云烟，不复从前。</p>
梦魔看着夜蜀葵，难掩心痛。</p>
他没想到王爷和郡主会走向那样的终点，更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确认心意，就被夜蜀葵拒绝。</p>
她渴求爱，却不信爱。</p>
不信他人，更不信自己。</p>
这就是夜蜀葵身上最深的扭曲和矛盾吧。</p>
人心易变，梦魔再清楚不过。</p>
连他自身，都无法确保这份喜欢的心情能走多远。</p>
但是，因为不确定未来，所以连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不愿意抓住的话......会是多么孤单的事。</p>
梦魔不希望夜蜀葵活的如此寂寞。</p>
“我们去走走吧。”</p>
他牵过夜蜀葵的手。</p>
沙利叶也在一边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p>
天上银河处，万千光点浮动，人声鼎沸，流沙河这边的人放完灯，也大多散开、或是飞到空中去拍照了。</p>
一时之间，河边倒是清净的很。</p>
虽然是夏天，但夜晚的风隐含银沙的清冷，十分凉爽。</p>
梦魔和不夜露并肩走着。</p>
“那什么，你先放开我？”</p>
梦魔反而紧了紧手。</p>
“能告诉我......你们的事情吗？”</p>
梦魔明白，要解开女孩的心结，唯有从了解她的故事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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