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排矗立的培养罐投下巨人墓碑般的阴影,幽绿荧光的营养液在内部缓慢涡旋,照亮了那些悬浮其中、皮肤泡得发白肿胀的昔日的面孔。气泡从微张的口鼻间断续溢出,无声炸裂。</p>
公卿面具,惨白底上勾勒出夸张猩红唇线与高扬墨眉的王将,正负手立于这森罗阵列前。面具的眼孔后,目光滚烫地掠过每一张扭曲静止的脸,没有悲悯,只有一种近乎战栗的亢奋在他笔挺的脊背下游走。他微微偏头,听着液体泵送的低沉嗡鸣,仿佛欣赏一曲绝妙的交响。</p>
不远处,操作台屏幕幽光闪烁,映着一个硕大的乌鸦头喙面具。洛基,裹在他那身沾着不明污渍、模仿中世纪鸟嘴医生却更显怪诞的皮袍里,枯瘦的手指正飞快地将最后一批数据录入。终端接口嘶哑一响,他随手将记录板扔到台上,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吹了声口哨,尖利又轻佻,像刀片划破裹尸布。</p>
“如何?”王将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闷钝却异样热情,甚至带了点迫不及待。</p>
洛基转过身,乌鸦玻璃眼珠毫无生气地对准王将,声音经过滤器变得嘶哑扭曲:“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肌体活性维持峰值,神经接驳成功率超预期百分之十七。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验收这批……呃,‘新产品’了。”他顿了顿,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是在笑,“把需要费心掌控、还可能反噬的活人部下,变成绝对服从、指哪打哪的血肉玩偶。这买卖,听着就划算得要命,不是吗?”</p>
王将用力点头,动作幅度大到面具都微微震颤:“划算!当然划算!”他抬手,近乎爱怜地隔空抚摸最近罐体中一具尤其魁梧、满脸虬髯的“材料”,“他们本该在上一场冲锋里就烂成泥,和敌人一起埋在无人记得的壕沟。看现在,生命在他们腐败的躯壳里重新流淌……以另一种更完美、更永恒的形式!这是恩赐!”</p>
“提醒您一句,恩赐归恩赐,”洛基的声音陡然渗进一丝冰冷的金属质感,“这些玩意儿,比那些完全龙化、只剩吞噬本能的死侍确实强点,保留了部分战斗技巧,还能接受复杂指令。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呵,不过是能多坚持几秒、死得稍微花哨点的炮灰罢了。堆数量可以,别指望质量产生奇迹。”</p>
“强者……”王将喃喃,公卿面具上那固定的狂喜笑容似乎凝滞了一瞬。培养罐幽绿的光在他光滑的面具表面流动。那个雨夜的景象猛地撞入脑海——瓢泼的冷雨,撕裂黑夜的惨白电光,泥泞地上破碎的肢体和蜿蜒扩散的血色,以及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些人偶在一个晚上,被一个人,像割草一样碾碎!心脏骤然缩紧,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致疯狂的渴望攀爬上神经末梢。</p>
“力量……我需要更多……”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响,像是破损的风箱在鼓动,“更快地……更多……”</p>
“账单也会更快更多,我亲爱的合作伙伴。”洛基头也没抬,乌鸦喙面具几乎要杵到操作台的屏幕上,枯瘦的手指飞快地调出一组新的参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别忘了你还欠我尾款——新鲜、活性高的那种。这些宝贝儿的胃口,可是越来越挑剔了。”他特意加重了“新鲜”和“活性高”这两个词,指代不言而喻:更多可供实验的白王血裔。</p>
说着,他枯瘦的手指在某个晦涩的界面上猛地一划。</p>
嗡——</p>
低沉的能量涌动声陡然增强,操作台屏幕上瀑布般刷过新的数据流。与此同时,那些剧烈震颤后陷入死寂的培养罐内,景象骤然变化。</p>
幽绿色的营养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澄清,仿佛被急剧吸收。罐体内,那些原本浮肿、惨白、死气沉沉的“遗体”,皮肤竟然开始诡异地充盈、饱满起来,褪去了可怖的青灰和尸斑,透出一种近乎活人的、健康的粉红色泽,连肌肉线条都变得清晰有力,仿佛只是陷入了安详的沉睡。他们惨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淡淡的血色。</p>
然而,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却散发着比尸体更深沉的死寂。</p>
没有呼吸的起伏。</p>
没有心跳的搏动。</p>
颈部没有血管的轻微跳动。</p>
营养液注入的接口安静地贴合在皮肤上,看不到丝毫血液循环的迹象。</p>
这是一群被强行赋予了血肉活性的死物,模拟着生命的表象,内核却是一片冰冷的虚无。</p>
王将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洛基身后,他的脚步轻得像幽灵,目光越过洛基的肩膀,落在摊开在一旁的厚重笔记上。翻开着的那一页,用极精细的笔触描绘着一张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人体神经网络分布图。</p>
但这并非普通的解剖图。</p>
图像的焦点集中在脊柱和大脑的关键区域,原本生物质的神经结构被巧妙地、残忍地标注出替换和接驳点,代之以一种泛着冷金属光泽的、极其细微的纤维状物质示意图。图像旁边密密麻麻的注解是一种混合了龙文、炼金符号和高能物理公式的天书,但核心思想却赤裸裸地呈现出来:剥离意志,覆写本能,将血肉之躯彻底变为可供驱使的人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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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的目光在那神经替换的细节上停留了许久,面具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满足而悠长的吸气声。仿佛嗅到了无上杰作散发出的芬芳。</p>
晨光熹微,如同稀释了的淡金色液体,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轻柔地泼洒进绘梨衣的房间,驱散了夜的沉寂。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绘梨衣睁开了眼睛。</p>
那双清澈的赤瞳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朦胧,但下一秒,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击中,她猛地从柔软的床铺上坐了起来,丝绸般的绯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她的目光急切地、甚至带着点惊慌地扫向房间的角落——那张昨晚特意为他清空、摆放着小椅子的地方。</p>
椅子是空的。</p>
一抹清晰的失落和担忧瞬间漫上她的眼底,她几乎要立刻下床。</p>
然而,就在视线移动的下一秒,她的动作顿住了。在更靠近墙角的阴影里,在那些堆叠的玩具旁,她看到了他。</p>
路明非没有离开。他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着眼睛。他依旧穿着那身执行局提供的黑色作战服,身形隐在明暗交界处,仿佛一座融入墙壁浮雕的沉默雕像,晨光能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和略显凌乱的黑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