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远去，卷起的雪尘尚未落定。</p>

道路两侧的百姓已纷纷跪倒，一声声地喊着：“恭送将军！”</p>

太子负手立于鸾驾前，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忧色。</p>

雪花落在他月白蟒袍的肩头，衬得那温润眉目愈发清贵。</p>

他轻轻叹气，无不担忧地说：“但愿神策大将军扬我国威，震慑外族。”</p>

文武百官拱手：“太子殿下仁慈。”</p>

一抹悄无声息的阴冷，自他眸色深处划过。</p>

“回宫。”随着太子一声令下，众人这才敢动身。</p>

太子没急着回东宫，而是去探望了“抱病”的长公主。</p>

长公主府内，雕花窗下，热烘烘的金丝炭炉烧得明亮。</p>

长公主气定神闲地煮茶，哪有一丝病容？</p>

太子掀帘入内，一声“姑母”，便坐去了她对面。</p>

长公主抬眸，见太子侧颜冰冷，喉头紧绷着。</p>

她不由地弯唇：“怎么，不是去送许靖央出征吗？怎么惹一肚子气回来。”</p>

提起这个名字，太子眼神便好似淬着阴冷的雪水。</p>

“听说之前她私下见过若华，邓家的事，同她脱不了干系，就这么让她出征立功去了，坏了孤的事，偏生拿她没办法！”</p>

太子一改旁人眼里的温润，一掌拍在桌角，神色阴郁。</p>

长公主却笑了声，不慌不忙拎起茶壶，徐徐的茶汤流泻而出。</p>

太子疑惑看她一眼。</p>

“姑母不生气？”</p>

往常这个时候，长公主都会跟他一起痛恨许靖央不识抬举。</p>

可这次，长公主格外淡然。</p>

“钧儿何需着急，北梁多的是人要许靖央的命，你且等着看吧，到时候边关不会传来凯旋的消息，而是叫威国公府的人去给她收尸！”</p>

太子一怔。</p>

长公主将热茶推到她面前，涂了豆蔻的精致指甲捏起茶盏，递到红唇边。</p>

她轻笑，呵气如兰，眼神却极其狠毒。</p>

“本宫看她这次怎么突出重围。”</p>

太子眯起眼睛：“姑母这么说，看来是十拿九稳了，如此，孤也能放心。”</p>

他仰头，将热茶一饮而尽。</p>

一个月后。</p>

漫天飘雪的玉远县，格外冷清。</p>

半个月前，北梁军突破关隘，一路打到了前头的滋镇。</p>

听说本来要上玉远县的方向来，但北梁军忽然改道，狙击陇西郡王的兵去了。</p>

寂寥空荡的城内，只剩下了几百名百姓。</p>

他们大多数是妇孺老弱，孤苦伶仃，不然也早早地逃命去了。</p>

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子里，他看见其中一家偷偷燃起了炊烟。</p>

这些日子百姓们连火都不敢生，就怕北梁军远远地看见冒烟，知道这边有人。</p>

敢动灶的，必定是饿的不行了。</p>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大掌砰砰敲门。</p>

里面顿时传来碗筷打碎的动静，似乎吓得不轻。</p>

威国公急忙开口：“我不是坏人，我是燕人，讨，讨口饭吃，行行好吧，我饿的不行了！”</p>

他说着，踉跄坐在雪地上，倚着门框。</p>

然而门内已经没了动静。</p>

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受了伤的憔悴面孔。</p>

自上次战役中，他率领的大军全军覆没，他跑的及时才捡回一条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