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贺夜的手掌很大,温热有力。</p>
指腹带着常年习武握剑留下的薄茧,牢牢圈住她微凉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p>
见许靖央微微蹙眉,萧贺夜依旧是那副沉稳冷峻的模样。</p>
只是目光垂凝在她的手上。</p>
许靖央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是一双非常适合握枪执剑的手。</p>
只是此刻,原本在京城渐渐养得白润的手背上,却添了好几道细小的新口子。</p>
指腹更是冻得发红,交错的细微伤痕,看起来快让她长出冻疮了。</p>
萧贺夜声音低沉,微微皱眉:“你手受伤了,自己没察觉?”</p>
许靖央垂眸一看。</p>
那些细小的,被风雪刮出来的口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p>
“等察觉的时候已经愈合了。”许靖央说。</p>
然而,萧贺夜却不跟她啰嗦,直接取来一个素白的小瓷瓶。</p>
拇指挑开塞子,一股清苦的药香便淡淡散开。</p>
他不由分说地将许靖央那只伤手轻轻托在自己掌心,动作小心,避开了那些伤口。</p>
许靖央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稳稳托住。</p>
“小伤,不值当,”她道,语气平淡,是真没放在心上,“过几日结痂,茧子厚了便好。”</p>
听她说茧子,萧贺夜想起什么,笑了声。</p>
“本王想起你回京那会儿,我们初次见面,本王便注意到了你指间的薄茧,后来再见时,你便将其尽数剜去了。当时,就不怕本王因此更疑心你的来历?”</p>
许靖央抬眼看他,目光清正坦然,回答道:“末将剜去旧茧,并非因为王爷看见了,而是正因为王爷已然察觉,末将才更需防着旁人的眼睛,京中局势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萧贺夜眸色几不可见地沉了沉。</p>
原来如此。</p>
他原以为,那是她刻意向他透露的一丝痕迹,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p>
却没想到,竟是他自己想多了。</p>
萧贺夜从瓶中倒出些许药膏在指腹,垂着眼,仔细地涂抹在她那些细小的伤口上。</p>
药膏沁凉,触到伤口带来些许轻微的刺痛,但是许靖央一动不动。</p>
“王爷,刚刚末将说的打法,您到底仔细听了没有?”</p>
“听了,你说设疑兵,引北梁军来劫,实则大军准备着攻打他的双翼部队。”萧贺夜将许靖央刚刚说的战略,又重复了一遍。</p>
一字不落。</p>
可见,他一心两用,确实是听进去了。</p>
许靖央看着萧贺夜低垂的眉眼,剑眉薄眸,唇线紧抿。</p>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城外,他快步走来时,大氅在风中扬起的样子。</p>
也是这般,看不出情绪,却无端让人觉得安稳。</p>
帐内一时寂静,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和炭火的微响。</p>
他涂得极为缓慢,将她一只手仔细涂完,又去托她另一只。</p>
许靖央由着他去,只觉得这沉默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p>
直到药膏涂完,萧贺夜捧着许靖央的手,来回左右看了看。</p>
“药膏涂上,晾一会吧。”他还抓着她的手。</p>
许靖央挑眉,她忽然开口:“王爷,在您眼里,末将是娇滴滴的女郎么?”</p>
萧贺夜手掌力度顿了顿:“自然不是。”</p>
许靖央说:“那您为何要用方才那样的眼神看着末将?好像,末将是一个您心爱的、损坏的器具,您眼里露出的可惜,不像是对着活人,好像是一个物件。”</p>
萧贺夜剑眉皱起,倏而抬起沉黑薄眸。</p>
“你是这么想的?”</p>
“很难不这么认为,”许靖央凤眸清黑,倒映着萧贺夜的身影,“王爷不关心战局,只关心末将的手受伤没有,这还不算吗?”</p>
萧贺夜差点被她气笑了。</p>
这个木头一样的女人,将他的怜惜说成了什么样子?</p>
许靖央轻轻挣脱,便甩开了他的手。</p>
“王爷,既然战局已经明了,末将去把韩豹、陆允深等人叫进来,共商军务吧。”</p>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p>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萧贺夜的声音:“等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