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祠堂里。</p>

牌位前的火烛影影绰绰，香火缓缓逸散。</p>

沈迟言和沈明姝站在那里，一同安静的注视那块刻着顾沉舟三个字的牌位。</p>

烛火晕开的暖光柔和了沈迟言眼底深沉看不见底的情绪，偏过头看向沈明姝的侧脸时，目光已平静如常，他忽然开口问：“阿姝，你会永远陪着我吗？”</p>

有人说他天煞孤星，六亲缘浅，他只当他们是在放屁，从来不会相信这套说法。</p>

可有些时候，他又忍不住心生犹疑，害怕这世上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担心沈老爷子他们也会如顾沉舟一般，全部离他而去。</p>

所以他平时总是一副疏冷淡漠的态度，与人保持距离，不愿和任何人深交。</p>

但他不想对沈明姝这样。</p>

四年前他失去过沈明姝一次，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了。</p>

他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强大，若是再来一回，他真的会崩溃。</p>

沈明姝目光微动，沉默一瞬，用平常轻松的语调开口：“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七老八十子孙满堂了，我还要跟在你身边陪着你？你的妻儿不会有意见吗？”</p>

沈迟言微怔，下意识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p>

他只是担心沈明姝会和顾沉舟一样离开他。</p>

不过，倘若他七老八十的时候，沈明姝还能陪在他身边，那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奢想。</p>

至于她口中说的妻儿会不会有意见……</p>

沈迟言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眼底划过一丝不耐。</p>

他从未想过什么妻儿，也不喜欢和别的女人接触，更不想和她们发展出某种更加亲密的关系。</p>

那种世俗的圆满在他这里不过是可有可无，不甚在意。</p>

有沈明姝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p>

……嗯？</p>

沈迟言愣住。</p>

他想要沈明姝陪着他到七八十岁……吗？</p>

那岂不就是……</p>

沈迟言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并不恰当词语，喉结轻微滚了滚。</p>

——白头偕老。</p>

虽然用这个词来形容并不合适，但他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个词上。</p>

‘你对沈小姐是不是过于在意了？’</p>

‘你真的把她当成妹妹看吗？’</p>

昨天顾怀宴说的那些话忽然回荡在他耳边。</p>

当时他语气坚定地给了顾怀宴肯定的回答。</p>

但是现在，他心里有些动摇了。</p>

沈迟言蓦地呼吸一滞，脑中思绪混乱不堪，一时间失去了声音。</p>

而旁边的沈明姝也垂着眼睫，沉默着不作声。</p>

祠堂里顿时安静得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声响。</p>

沈明姝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p>

她当然知道沈迟言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在转移话题。</p>

他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p>

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向阿克里斯复仇、消灭方舟组织，这个过程危险而又漫长，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到最后。</p>

况且——</p>

沈明姝垂眸望向自己的心口处。</p>

这里还有着一个不稳定因素。</p>

伊斯尼亚和她说过，那半枚核心潘多拉残骸对她的身体影响很大，在她体内残留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危险。</p>

但是，这是她能够对付阿克里斯的唯一关键，暂时还不能取出来。</p>

殷崇泽之前骂她骂得没有错，她为了复仇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p>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心照不宣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再没有提起过。</p>

上完了香，沈迟言收拾好心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神色恢复如常，又带着沈明姝去了祠堂旁边的偏厅。</p>

那里面的里间许久没有人住过，现在已经被当成了一间小型杂物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