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p>

大朝会。</p>

殿中钟鼓齐鸣，文武百官肃然列班。</p>

景泰帝朱祁钰一身明黄冕服，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情格外振奋，甚至略带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p>

就在今日，他终于要实现自己苦思多日的心愿。</p>

大侄子朱见深，将在今日被废去太子之位。</p>

而他的亲生骨肉，皇子朱见济，将正式登上皇太子的宝座，成为大明江山的未来继承人！</p>

这一刻，朱祁钰等了太久。</p>

太监金英高声唱读圣旨：“太子朱见深，幼年入东宫，虽德性端谨，然体弱多病，难堪继统，今降封沂王，食禄万石，仍居京师，礼遇如初。”</p>

“……皇子朱见济，仁孝天成，深得朕心，当立为储，以承宗庙！”</p>

太子废立，大明储位自此易人。</p>

朝堂一片寂然，谁也不敢出言异议。</p>

曾经站在朱见深背后的几位老臣，此刻不是称病未朝，便是垂首无言。</p>

众人皆知：天子心意已决，逆之者亡！</p>

而最受皇帝青睐的，却是那位始终不动声色的老臣，越王徐闻。</p>

正是徐闻在朝会上点头应允，才让这场权力更替顺利无波。</p>

朱祁钰深知，若无徐家父子暗中支持，此事断无可能如此顺利。</p>

他对徐闻的敬重又增几分，暗中下定决心：要好生回报徐氏之功。</p>

果不其然，仅过数日，圣旨再度颁下。</p>

“越王勋旧之臣，世守忠义，功高社稷，其诸孙才学兼优、志节可用，宜委以重任。”</p>

于是，徐闻十余名庶出孙子，或授京职，或编入军伍，遍布六部、京营、五军都督府。</p>

有的担任顺天府丞、通政使司官、御马监少监；</p>

有的被编入五军营下任副将、参将，甚至调往边关担任总兵，历练兵事。</p>

消息一出，京中哗然。</p>

徐闻府邸一时宾客盈门，贺帖如雪。</p>

街巷茶楼中，不乏市民低声议论：“越王府真是根深蒂固，子孙遍地，朝中满是徐家人。”</p>

也有人私下酸言酸语：“庶孙都能当官，这大明江山，怕不是姓朱的管不过姓徐的了。”</p>

但真正在意的，却是徐闻自己。</p>

这一日，他在书房中翻阅新近调任公文，目光落在长孙徐骥、三孙徐鸣、五孙徐峥等人的名字上。</p>

每一封文牒，他都细细看过，偶有批注，有时还会召见本人面谈。</p>

府中幕僚感慨道：“王爷，您十几个孙儿如今皆任实职，或文或武，真是徐门兴盛。”</p>

徐闻却只是微微摇头，语气平淡中带着深意：</p>

“兴盛是假，历练是真，他们是庶出，没有爵位可承，只能靠自己，能有今日，靠的不是我一人，而是大明的体制，也靠他们是否争气。”</p>

“若有人不才，即便身披徐家之名，孤也不会留情！”</p>

徐闻清楚，徐家虽得宠于今朝，但官场之上，风向如云，皇恩无常。</p>

若子孙无德无能，倚仗余荫，只会沦为笑柄，反遭后世天子猜忌。</p>

是以，这些年来他对子孙一向严厉，尤其是庶出子孙，格外看重“自立”二字。</p>

进朝者须过笔试政试，入军者先从最基层军职做起，绝无破格特恩。</p>

甚至，他常对内孙说：“你们要记住，徐家不是你们的通行证，而是你们的考卷。”</p>

景泰帝朱祁钰，对此也颇为欣赏。</p>

越王府虽势大，却不倚宠骄奢，反而在军政上提供了大量可堪任事的骨干，缓解了朝中中青年官员断层之困。</p>

朱祁钰心知：他之所以能坐稳皇位，除了徐闻辅政有方，还在于这个庞大的“徐系”网络，为他搭起了一个稳定的政治基石。</p>

尤其是太子朱见济年幼，朝中更需要可信的老臣与能干的少壮之才为其“护驾”。</p>

而徐家的存在，正是那道不可或缺的屏障。</p>

越王府中，一时间春风得意，文书锦绣，长孙执笔校令，幼孙操戈练兵。</p>

老宅后园中，时常传来孙辈们讲策论、演骑射的声音。</p>

而徐闻，常常独坐厅中，望着庭前老梅，不言不语，心中却无半分懈怠。</p>

他知道，庙堂如棋局，今日为东风，明日便可能变天。</p>

一切当以稳字为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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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p>

一个被遗忘的角落。</p>

朱祁镇，曾为大明皇帝，如今被囚于此地，如同阶下之囚。</p>

他的囚居并无铁锁加身，也无锦衣卫守卫，甚至连个太监侍从都没有。</p>

四周寂静无声，窗外只偶有风过，带起几片零落的黄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