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跟着贺白走进法院，负责本案调解的法官是一位中年女法官，白静早早坐在会议室内，穿戴打扮贵气十足，一看到贺白过来，冷声嘲讽：“王兵人呢，自己不敢来，还专门雇了两个人过来。”</p>

法官看向贺白：“贺律师，涉及人身关系的案件当事人必须亲自到场，王兵人呢？”</p>

贺白拉开椅子坐下，淡声道：“他马上就到。”余念在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将电脑拿了出来，打开文档记录。</p>

十分钟后，王兵姗姗来迟。</p>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不愿意松口的白静同意离婚，要了王兵三分之二的财产，贺白出声反对，他自然要为他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王兵拦住他，“不用，给她吧。”</p>

白静靠在椅子上，保养很好的手指拿起那份离婚协议，随后扔到桌面上，笑着看王兵，“王兵，我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你握着我的手说以后都会有的。我陪着你白手起家，如今你什么都有了，第一件事是要把我换了。”</p>

王兵长相普通，有几分憨厚，他眼神微闪，“小静，是我对不住你，你很好，只是我不爱你了，多余的钱是我给你的补偿，我们好聚好散，好吗？”</p>

“好啊，爱没有就没有了，钱我不能不要，”白静擦掉眼泪，拿起钢笔，在离婚协议上签好字，然后扔到对面，“拿好了。”</p>

几张纸被她用力扔过来，锋利的纸张划破了余念的手背，瞬间就冒出血珠，她眉头蹙了下，把文件整理好递给王兵。</p>

王兵接过文件，在上面签好字，“抱歉，我还有会议要开，剩下的事可以和我的律师谈。”</p>

说完，他率先离开了会议室，没再看白静一眼。</p>

等他离开后，白静再也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p>

双方当事人都签了字，其余的事都交给双方的律师谈，余念作为贺白的助理，暂时用不到她，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哭的肩膀颤抖的白静。</p>

脑海里奇怪地闪现一个论题——</p>

“究竟是从相爱到形同陌路还是从未被爱过更痛苦？”</p>

应该是相爱后更痛苦吧。</p>

从未得到，何谈失去呢？</p>

得到后甜蜜回忆带来的阵痛才是最要命的。</p>

余念的目光微闪，心脏重重往下沉，胸口传来闷闷涨涨的酸涩感。</p>

应该是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太低，她感觉身上有些冷。</p>

余念看向对面的白静。</p>

二十年的回忆......已经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那个人选择离开她。</p>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忘记，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p>

还好。</p>

还好纪宴行在她陷得太深前把话说清楚。</p>

她和他的美好回忆只有几段，很容易就会慢慢淡去。</p>

自我开解一通后，她顺了顺呼吸，继续整理会议记录。</p>

下午六点，余念准时下班。</p>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想到李铭打来的电话，纪宴行要去美国出差三个月，这样的话她就有三个月的独立空间，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调整心态。</p>

回到家，刘姨已经做好了饭，余念把包随手扔到沙发上，然后去卫生间洗手。</p>

拧开水龙头，成柱的水流潺潺流出，她将手放在水龙头下。</p>

冰凉的水击打着掌面，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女人，白皙温软的眉目间化着一股说不出的郁色，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扯了扯唇。</p>

难看。</p>

真难看。</p>

余念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强颜欢笑”四个字。</p>

水流从水龙头中流出，在洗手池中转了一圈，旋涡状钻入下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