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村，董家。</p>

一处用泥巴糊起来的房子里，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频频往外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p>

桌上，放着一碗长寿面，这碗面已经来回热了好几回了。</p>

“嫂子，我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回这面又要再热一次了！”一个梳着麻花辫，约莫十三岁年纪的女孩抱怨道。</p>

叶云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燕，再等等，说不定就快回来了。”</p>

董大成坐在门槛上，手里拎着一支水烟筒，他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烟丝，塞了一些到水烟筒下部的竹管子里，从灶头借了火点燃后，猛地抽了好几口。</p>

一边抽，一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p>

王笑萍看了眼天色，有些着急，“这孩子，今儿生日，咋还不回呢？”</p>

又过了一个小时，董大成终于走进家门，放下水烟筒，边穿衣服边说，“我出去找找他去！这么晚还不回来，我不放心！”</p>

他添了一件湛蓝色的袄子，微微弓着背，拿上一台老式手电筒就出了门。</p>

王笑萍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眉眼间满是担忧，“他爸，夜里路不好走，你切记小心着点！”</p>

不知为何，自打丈夫出门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隐隐不安。</p>

董大成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语气轻松：“你就放心好了，这条路都走了多少年了！闭着眼都能走回来！”</p>

话虽是这样说，可王笑萍还是不太放心，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p>

眼下时值十二月，天气冷得不可开交，董大成饶是穿了袄子，出了院子后还是被刺骨的寒风吹得一阵哆嗦。</p>

董家住在山坡底下，到村口的路他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p>

可今儿也不知是咋的，经过鱼塘的时候，他忽然重心不稳，脚底一滑，直挺挺地栽到了池塘里头。</p>

董大成不怕水，却是个地道的旱鸭子，扑腾了几下，不但没能往岸边靠，反倒越往池塘中间里去，池水很快就没过了他的头顶。</p>

一连呛了好几口水，董大成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消逝。</p>

“爸！”</p>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岸上传来。</p>

董大成恍惚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扑通”一下跳进了池塘。</p>

“爸！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p>

池塘水冰冷刺骨，董华奋力划着双手，拼了命地往董大成旁边游去。</p>

他不敢想，要是自己晚了一步，悲剧将会又一次上演……</p>

好在，他赶上了！</p>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p>

董华原本还生活在沈家的时候，也是个旱鸭子，后来经过董大成被淹死之事，他离开了董家以后，有意逼着自己去学游泳，练就了一身好水性。</p>

这回，终于是派上用场，发挥用处了。</p>

董大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他险些要沉下去的那一刻，一只手用力地拉了他一把。</p>

“爸，我来救你了！”</p>

董大成心里一咯噔。</p>

他出现幻听了不成？他怎么好像听见老二的声音了？</p>

董华从沈家回到董家以后，成日过的浑浑噩噩，对他们向来都是爱答不理的，从来没喊过他一声“爹”。</p>

当父母的，哪个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p>

以至于他做梦都想听见老二亲口喊自己一声爹。</p>

今儿竟然让他听见了，大概是老天爷见他这一辈子过得太苦，在收了他之前完成他的愿望吧？</p>

董大成悲哀地想着，朦胧之中却发现有一双手在托着自己的身体，正在奋力地往岸边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