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贡冀、青二州之域。舜分冀东北为幽州，即今广宁以西之地。</p>

战国属燕。</p>

洪武四年，置定辽人卫。八年，改为辽东都指挥使司。</p>

辽东都司衙门签押房内，空气凝滞如铁。左副都御史兼协理大学士，入阁办事大臣、钦差总理辽东赈务事夏言端坐于上首黄花梨木圈椅中，面容清癯冷峻。</p>

窗外天色铅灰，辽东的春意，裹挟着去岁深秋那场骇人山崩地坼后的死气，沉沉压在广宁城头，风里依旧带着股刮骨的寒意。</p>

案头堆叠的文牍高耸如山，每一份都浸透着血泪与贪婪。</p>

他刚翻过一页辽东都司仓大使呈报的“军械耗损”清册，指尖冰凉。册上所列强弓劲弩、火铳甲胄竟少去三成！这空洞的数字，比窗外呼啸的北风更令人齿冷。</p>

“禀老爷！” 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门帘掀动，卷进一股寒气，夏言的心腹长随夏安疾步趋入，神色凛然，他身披半旧棉甲，腰间佩刀随步伐轻响，在夏言案前叉手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卑职带人暗查右屯卫仓，所储赈粮…竟不足账册所录三成！仓大使吞吞吐吐，言语间却隐隐指向…都指挥使司衙门的李都堂。”</p>

“李荣？” 夏言搁下手中那份空洞的军械清册，眼皮微抬，眸光锐利。手掌无声地按在案上那份“耗损”文牍上。</p>

夏安知道，老爷此刻非常生气。</p>

夏言看向李荣：“好，好一个‘耗损’！好一个‘不足三成’！原本想着辽东有钱粮，朝廷又下了赈灾的银子，户部也运来了粮食，指望着能够安稳的过了冬，他们三番四次搪塞我，想不到辽东的粮，竟成了硕鼠口中之食！陛下夙夜忧叹，寝食难安，此情此景，若达天听…”</p>

夏安自从跟着夏言离开京师，就知道老爷的压力之大，毕竟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趟差事？</p>

主仆二人都知道：成，则简在帝心；败，便是万丈深渊。</p>

因为夏言没有退路，毕竟自己官位骤起，又得罪人太多。</p>

夏言心中微微一叹，辽东这趟浑水，比他预想的更深、更毒。仅仅沉默片刻便道：“传令！即刻锁拿右屯卫仓大使！另，以本官钦差关防，密调可靠亲兵，封存都司衙门及诸卫所有粮秣、军械、土地档册，一应人等，不得擅动分毫！敢有通风报信、阻挠清查者，就地拿下，以抗旨论处！待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一一签押，我恭请王命，先行正法。”</p>

夏安闻言劝道：“还是要上奏为好。”</p>

夏言不以为意：“这算什么？你不杀，那些锦衣卫也会动手，他们不动手，也会上报朝廷，我如何解释？去吧。”</p>

“卑职遵命！” 夏安抱拳领命，甲叶铿然，转身如风般卷入门外料峭春寒之中。</p>

五日后的清晨，广宁城西菜市口。</p>

此地素为行刑之地，黄土早已被经年的血污浸染成一种沉黯的深褐，风吹过，卷起细微尘埃，带着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p>

此刻，人潮如被无形堤坝阻拦的浊流，密密麻麻地围在刑台四周，万头攒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