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龙雀大学方向亮起的灯火，那些星星点点的光透过夜色漫过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亮——像极了新生们报到时，眼里跃动的、未经打磨的希望。</p>

“生活上的困难，让他们按规定申请补助。”他转过身时，顶灯的光落在肩章的朱雀纹上，泛着冷冽的辉，“但武道修行没有捷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了敲，留下浅淡的印，“告诉他们，三个月后的摸底考，能站上演武场中央的，才有资格谈‘特殊关照’。”</p>

窗外的夜色又沉了几分，远处的灯火在他瞳仁里缩成星芒。</p>

他太清楚杨诚实看到女儿录取通知书时，定会把那张纸抚平了又抚平，笑得眼角的皱纹能盛下半两酒；</p>

也知道这些名字背后，藏着多少家族长辈在灶台边、在田埂上念叨的期盼。</p>

可武道这条路，从来不是靠旁人铺就的，每寸经脉的拓宽，每分内劲的增长，都得自己在演武场摔够了跟头，在寒夜里熬够了时辰，才能踩出坚实的脚印。</p>

“我明白了，师傅。”戴云华把名单叠得方方正正，纸页边缘的褶皱都对齐了，像在叠一份军令状。</p>

“师傅，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他抱着整理好的新生档案转身，刚要抬手推门，身后突然传来温羽凡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p>

“等等。”</p>

戴云华顿住脚步，回头时看见温羽凡还站在窗前，侧脸一半浸在灯光里，一半藏在阴影里，目光透过玻璃望向远处，像是要穿透沉沉夜色，望见某个千里之外的身影。</p>

“杨新……是她爸爸送她来的吗？”</p>

“不是的，师傅。”戴云华斟酌着措辞，指尖在档案袋上轻轻划着，“杨新同学是独自坐飞机来的，行李就一个双肩包。”</p>

温羽凡的指节在窗台上轻轻叩了叩，发出“笃笃”的轻响，没再说话。</p>

脑海里再次漫过三年前那个飘雪的冬夜。</p>

出租屋楼道里的煤气味混着雪粒子的凉，杨诚实背着他爬楼梯，工装鞋踩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老旧的木琴在被笨拙地弹奏。</p>

表哥的后背浸着汗，却还喘着气笑：“羽凡你太瘦了，得补补，回头让你嫂子给你炖排骨。”</p>

“知道了。”他挥了挥手，指节用力碾在窗沿的木纹里，压出几道青白的印子。</p>

戴云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隐约听见温羽凡的低语被空调的风声卷走，轻得像叹息：</p>

“他怎么没来找我……”</p>

戴云华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了步伐，走廊里的光影在他身后拉长又缩短。</p>

有些话，听见了，也该当没听见。</p>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有顶灯的光晕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暖黄，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p>

温羽凡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滑动，通讯录里“表哥”两个字被磨得发亮，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他存了整整三年。</p>

从离开瓯江出租屋去往川府养伤的那夜开始，到如今坐在特勤九科的办公桌后，无数次想拨通，指尖却总在最后一刻悬停，直到屏幕被掌心的汗焐得发烫，才终于按下通话键。</p>

“嘟——嘟——”</p>

忙音像秒针在敲打着神经，每一声都撞得胸腔发紧。</p>

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的杂音里突然炸开杨诚实的声音，带着瓯江特有的憨厚口音，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沙哑的疲惫：“喂？哪位？”</p>

“表哥，是我，羽凡。”温羽凡往后靠在办公桌沿，冰冷的木纹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荡开，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p>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像是信号突然中断，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喜，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羽凡？真的是你？你……你还好吗？”</p>

背景音里隐约有电视新闻的播报声，夹杂着锅碗瓢盆的轻响，像极了当年出租屋里的烟火气。</p>

“我还好，表哥。”温羽凡望着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那些光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恍惚间却叠成了出租屋昏黄的灯泡——那时表哥蹲在灶台前，煮白菜猪肉馅饺子，他说“多吃点，补气血”，饺子馅里的姜末辣得人眼眶发热。</p>

“听说……杨新考上龙雀大学了？”</p>

“哎，考上了考上了！”杨诚实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听筒嗡嗡作响，“那丫头犟得很，填志愿时非说要去京城，拦都拦不住。我和你嫂子想着，有你在那边，我们也放心。”</p>

温羽凡指节无意识地叩在桌角，发出“笃笃”的轻响。</p>

他等着那句“在学校多照看她”，像过去无数次表哥拜托他小事时那样。</p>

但电话那头只是传来杨诚实呵呵的笑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憨气：“那丫头从小就皮，爬树摔断过胳膊，下河摸鱼差点被冲走，在学校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替我教训她！别手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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