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是回家居住，吃喝用度仰仗父兄，并非自由之身，何谈再嫁自由身？</p>

便如《孔雀东南飞》中之刘氏女，被焦家所休，回刘家生活，再嫁自然仍需听父母之命。”</p>

贾雨村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刘氏女是被焦家所休？我问你，甄士隐可有休书给封氏？”</p>

知县一愣，看向封肃，封肃尴尬地摇头，知县低声道：“甄士隐出家突然，并无休书。”</p>

贾雨村嘲讽地看着知县：“那甄士隐可曾亡故？官府可有甄士隐的亡故证明吗？”</p>

知县的声音更低了：“无人得见甄士隐是否亡故，官府要办亡故证明，需其家人申请方可。”</p>

贾雨村冷笑道：“甄士隐既未亡故，又未休妻。封氏既不是寡妇，又未被休，何谈再嫁？</p>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封夫人乃堂堂正正甄家正妻，与封家何干？封家强逼出嫁，分明是强抢民女！”</p>

封肃惊呆了，语无伦次地说道：“这……她是我女儿啊！我自己的女儿，我强抢民女？”</p>

贾雨村冷然道：“不错，你强抢民女！哪条法律规定，父亲对已出嫁的女儿可以为所欲为的？</p>

若按你的想法，天下人都该去生女儿，反正嫁出去后还可以抢回来再收一次聘礼，何乐而不为？”</p>

知县紧皱眉头，贾雨村所说虽然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又句句是理，他只好替封肃出头。</p>

“贾大人，可甄士隐出家了！出家无家，出家之人虽未写休书，也与写休书无异，这一点大人能否认吗？”</p>

知县说的也是正理，大康崇佛信道，僧道众多，对出家自有一套完整的规则，出家无家，就是一条。</p>

封肃松了口气，赶紧点头道：“不错不错，出家无家，自动休妻，正是如此，所以我不是强抢民女！”</p>

贾雨村笑道：“出家无家，自是不错。可是请问，谁说甄士隐出家了？”</p>

封肃讶然道：“这还用谁说吗？甄士隐在门口晒太阳，一僧一道经过，他们打了几句哑谜，甄士隐就跟他们走了呀！”</p>

贾雨村点头道：“所以呢？甄士隐跟着一僧一道走了，就是出家了？我还跟一僧一道打了半天哑谜，走了挺远的路呢。</p>

他们给我了仙药，我才能返老还童，按你的说法，跟一僧一道打哑谜，走一段路，就是出家了？”</p>

封肃目瞪口呆，知县皱眉道：“大人与甄士隐却不可同日而语。大人当天就回家了，甄士隐却一去数年未回。”</p>

贾雨村笑道：“我这次出去游玩，也一去一年有余，按你们的说法，我是否也算出家了？</p>

我夫人是否也算被休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上门给她说媒，甚至强抢出嫁了？”</p>

知县愣住了，封肃也哑口无言，贾雨村冷冷地看着二人，步步紧逼。</p>

“大康律法中，可有明令，一人出门多久就算出家吗？还是跟着和尚道士出游就算出家？</p>

我现在兼着僧录司和道录司的差使，天下僧道要出家，都要在两司中存档领取度牒！</p>

可我查遍两司，其中并无甄士隐之名。这就是甄士隐未曾出家的证据！你们说他出家，又有什么证据？”</p>

知县张了好几次嘴，最后终于不得不承认：“甄士隐出家，是众人以理度之，并无证据。”</p>

贾雨村冷笑道：“什么时候我大康仅凭‘以理度之’四个字，便可以强抢民女，逼嫁人妇了吗？”</p>

知县知道这事儿是占不了理了，只好低声道：“封肃乡野村夫，见识有限，难免疏漏。</p>

我等朝廷官员，饱读诗书，自当教化为先，若不教而诛，反而有失朝廷声望，大人以为如何？”</p>

这就是讲理讲不过，开始讲道德了。知县本以为贾雨村不会轻易放过，想不到贾雨村微微一笑。</p>

“好，我就先不追究封肃强抢民女之事。只是如此一来，封夫人逃婚，可还算不孝之举吗？”</p>

知县赶紧答道：“不不不，封夫人为夫守节，逃婚有理，不算不孝。”</p>

贾雨村点头道：“既然封夫人不为不孝，那我夫人留她在我府中，加以护持，可有不妥？”</p>

知县无奈：“娇杏夫人深明大义，不忘旧主恩情，乃有情有义之举，并无不妥。”</p>

贾雨村叹息道：“既然封夫人和我夫人都无不妥，那封家众人闯我府邸，行凶闹事，其罪就不可免了。</p>

知县大人，百姓冲击官员府邸，行凶打人。被官兵制止后仍不肯停手，甚至殴打官兵，死得冤吗？”</p>

知县知道这是最后的防线了，犹如内裤，这条防线再失守，对方就将长驱直入，为所欲为了。</p>

所以他死死地抓住最后的防线不放：“大人，封家众人冲击贵府，固有其罪，然而刚才咱们也说了。</p>

他们是否强闯大人府邸，还是大人的夫人主动开门，并无旁证。何况大人说他们行凶，在场众人身上并无伤痕，难以服人。”</p>

这话倒也没错，封家子侄只是用肉体挡住了想要援助封氏的娇杏等人，就是封新，也不过对娇杏过了过嘴瘾，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自然无人受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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