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纹网挂在百味墙上的那天,半味谷下起了雨。不是西荒的冷雨,也不是东海的咸雨,是带着传味苗清香的暖雨,打在网眼上,溅起细碎的光——那些光不是水,是无数缘纹在跳跃,顺着网线往墙上爬,在石墙上拓出淡淡的印记。</p>
“是沙语苗的金沙渗进网里了。”阿木指着网中央,沙语苗的藤蔓已经顺着铁丝爬上网顶,叶片上的金沙球正往下滴金粉,落在墙上,晕开成北漠的草原;传味苗的叶汁则顺着绡线往下流,在墙脚画出半味谷的藤架;鲛人少年们带来的夜明珠线遇雨发光,在墙面中间映出片蓝色的海,鱼群在里面游来游去,撞在草原与藤架的边缘,竟溅出些石屑般的光点——那是西荒的石纹。</p>
“快看!”石蛋突然指着墙面,“阿石的影子!”</p>
众人抬头,只见石屑光点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个少年的轮廓:背着藤筐,手里举着回音石,正踩着片羊毛毯过河——那毯子是上个月从谷中冲走的牵星毯,竟成了阿石的渡船。影子里的少年回头,对着半味谷的方向挥手,墙面的缘纹突然剧烈闪烁,像有无数声音在同时呼喊:“阿姐!我到听潮崖了!”</p>
是阿石的声音!阿青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织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网眼的光突然往东边涌去,在墙面画出条金色的路,从听潮崖直抵半味谷,路上的每块石头、每株草,都在缘纹里清晰可见。</p>
“他真的快到了!”阿云母亲把刚织好的羊毛披风递给阿青,披风上用墨藻汁织着石纹,“披上这个,他远远就能看见。”</p>
雨停时,织缘部的牧民们带来了新消息:北漠的草原上,传味苗已经顺着羊毛毯的踪迹长到了边境;东海的鲛人在潮间带种下了沙语苗的种子,石质的根须扎进珊瑚礁,绒毛叶却浮在水面,记下了过往的渔船;连西荒的石林里,都有人发现石缝中长出了带羊毛纹的草——那是缘纹网的“须”,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把三界的故事缠在了一起。</p>
老铁匠带着石灵少年们往听潮崖赶,他们要在那里搭座石拱桥,桥栏上刻满缘纹,让阿石踩着带故事的石头回家。陈生则挑了两坛最好的缘纹酒,说要在桥头摆宴,“让西荒的石气、东海的潮气、半味谷的酒气,好好混一混。”</p>
姜瑶光和海伯在缘纹网前忙碌,她们给网眼缀上更多夜明珠线,让那条通向听潮崖的路更亮些。“星象说,今日申时,日月会在听潮崖上空交汇,那时缘纹会生出双翼,能载着思念飞。”姜瑶光调整着星图的角度,让星光顺着网线往听潮崖的方向流,“阿石的回音石会感应到,脚步会更轻快。”</p>
阿木和林七则在整理那张“三界缘纹图”。林七用传味苗的汁液在宣纸上补画细节:听潮崖的礁石、路上的溪流、甚至溪边新长出的三地苗——那是陈生埋下的沙枣酒旁长出来的奇特植物,此刻在图上,它的根须正缠着阿石的脚印,像在给路打补丁。阿木则往图上撒了把各地的泥土,黑土、金沙、石渣落在纸上,竟与缘纹融在一起,让画里的路看起来像真的能走进去。</p>
未时刚过,石蛋从东边跑回来,草鞋上沾着泥和海水:“来了!阿石在听潮崖的桥边!老铁匠他们正扶着他过来!”</p>
阿青抓起披风就往东边跑,阿云、阿木和海伯紧随其后。刚跑出缘树范围,就看见远处的路上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踩着缘纹铺就的金光往这边走:灰扑扑的麻布衫,裤脚卷到膝盖,沾满泥点,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回音石,另一只手拖着片破旧的羊毛毯——正是那床牵星毯,边角磨破了,却依然能看见上面的星纹在发光。</p>
“阿石!”阿青的声音带着颤,刚喊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奇怪的是,泪珠落在胸前的羊毛披风上,竟被石纹吸收了,那些墨藻汁织的纹路突然亮起,像给披风镀了层银。</p>
少年猛地抬头,看见阿青的瞬间,眼睛亮得像两颗回音石:“阿姐!”他扔下毯子,张开双臂朝这边跑,跑过的地方,缘纹的金光溅起更高,路边的三地苗纷纷抬头,叶片转向他的方向,叶纹里闪过西荒的艰辛、东海的奇遇,还有此刻眼里的狂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