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您可算来了！"林婉清从人堆里钻出来，素色襦裙上沾着金粉，显然是刚揭过榜。她眼睛亮得惊人，拉着我就往院里跑，发间的白玉簪子晃得人眼花，"七个！咱们学堂出了七个女举人！"</p>

东厢房的窗纸被拍得山响，我挤进去时，阿杏正跪在地上哭。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浸在泪水里，手里攥着的榜单边角都磨毛了。"先生......苏相大人......"她哽咽着说不下去，额头一下下磕在青砖上，"若不是您偷偷教我读书，若不是苏相改了规矩......"</p>

林婉清蹲下身给她擦眼泪，指尖沾了满脸的泪渍也不在意。"傻丫头，快起来。"她替阿杏整理歪斜的头巾，"记住，你们笔杆子蘸的不是墨，是天下女子的盼头。"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她俩身上镀了层金边，恍惚间我想起二十年前，母亲也是这样替我整理衣领，那时她还不知道，几日后全家就要人头落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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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相快看！"最活泼的春桃举着榜单蹦过来，发现新插的海棠花簌簌掉瓣，"我中了！我爹说要摆三天流水席！"她身后的墨书姑娘却红着眼圈，手里紧紧攥着家书——她父亲上个月还在信里骂她"抛头露面不知廉耻"。</p>

林婉清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袖子里掉出半截红绳。"都听着，"她站到凳子上，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今日中举是喜事，但从明天起，你们就是大楚首批女官的预备军。记住，你们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天下女子的未来！"</p>

掌声雷动时，我注意到角落里的阿杏悄悄擦干了眼泪，眼神亮得像点燃的灯芯。这场景让我想起新政初立时，江晚吟拿着账本走进户部的样子——原来真的有人能从泥沼里开出花来。</p>

傍晚离开学堂时，暮色已经漫过墙头。林婉清送我到巷口，突然从袖中掏出封信。素白的信封上没写名字，只用朱砂画了半朵莲花。"午后收到的，"她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抚过花瓣时微微颤抖，"里面只有一句话：'痴心妄想，小心人头落地'。"</p>

我接过信的瞬间，寒意顺着指尖爬进袖口。这朱砂的色泽，和沈砚之卷宗里那半块莲花玉佩如出一辙。巷尾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昏黄的灯笼光映在信纸上，那半朵莲花仿佛活了过来，在暮色中缓缓舒展花瓣。</p>

"别声张。"我把信塞进袖中，触到里面硬邦邦的剑柄，"加强防备，我会派阿九带人守着。"林婉清点点头，发间的白玉簪子在夜色里闪了一下，像一滴将坠未坠的泪。</p>

马车驶离巷口时，我回头望去，学堂的灯笼已经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几个伏案读书的身影。阿杏大概还在背诵《礼记》，春桃说不定在给父亲写信报喜，墨书姑娘应该在缝补新做的官服......可他们不知道，就在这喜庆的灯笼照不到的暗处，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学堂的大门，手里攥着同样画着半朵莲花的信纸。</p>

夜风掀起车帘，我摸出那封信，朱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二十年前的血，和今日的墨，在我掌心渐渐融为一体。看来有些人，是不想让大楚的天，真的亮起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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