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莲影窥窗(1 / 2)

暮色像被顽童打翻的胭脂盒,红得发艳的颜色顺着天际线往下淌,把婉清书院的飞檐染得透亮。最后一缕阳光斜斜地打在东厢房的窗纸上,给那个趴在窗边的瘦小身影镀上了层金边。</p>

青禾把半截烧焦的木炭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木炭是她从厨房灶膛里偷偷摸出来的,还带着点没散尽的烟火气。她的鼻尖几乎要贴在窗纸上,呼出来的热气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水雾,随着手腕的动作,歪歪扭扭的线条正一点点成形。</p>

“又在瞎涂什么?”</p>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青禾手一抖,木炭在窗纸上拖出条长长的黑痕,像条突然窜出来的蛇。她慌忙把木炭往袖管里塞,转身时撞在身后的书案上,案上的砚台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p>

林婉清正站在门口,月白色的长衫下摆沾着点草屑,显然是刚从后院回来。她左手拢在袖管里,指尖似乎在捏着什么东西,指节微微泛白。看见窗纸上那不成形的图案时,她挑了挑眉,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p>

青禾的脸涨得通红,小手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这丫头是林婉清半年前从乱葬岗捡回来的,来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怀里却死死抱着半张残缺的地图。如今在书院养了些日子,脸上有了点肉,眼神却还是怯生生的,像只总怕被人丢弃的小野猫。</p>

“先生…… 我没瞎涂。”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我就是觉得…… 这图好看。”</p>

窗纸上的图案已经能看出些轮廓,几个方方正正的格子应该是房间,角落里那团模糊的黑影被画成了莲花的形状,花瓣歪歪扭扭,倒像是被人踩过一脚。林婉清认得,这是藏书阁的布局 —— 这丫头怕是又趁她不在,溜进那间禁地了。</p>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左手突然传来一阵灼烫,像是被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林婉清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腹下的纹路硌得生疼。那半枚莲花玉佩正透过薄薄的衣料发烫,玉质里的冰裂纹路像是活了过来,顺着掌心的纹路往肉里钻。</p>

这玉佩是十五岁那年,师兄塞给她的。那天青莲阁的杏花落了满地,他背着个大包袱站在阁门口,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拿着。” 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时,掌心的薄茧蹭得她发痒,“这是咱师门的传信玉,一旦发烫,就是对方遇着生死关头了。”</p>

少年人说话时眼里闪着光,鬓角沾着片粉白的花瓣:“小师妹,以后不管天涯海角,只要这玉发烫,我拼了命也会找到你。”</p>

如今这玉烫得像块刚从炉膛里夹出来的烙铁,烫得她指节发麻。林婉清不动声色地把左手往袖管里缩了缩,眼角的余光瞥见青禾袖管里露出的木炭尖,那截木头的断面还很新鲜,显然是刚掰下来没多久。</p>

墙外头突然传来 “窸窸窣窣” 的响动,像是有人穿着硬底鞋在碾碎石子。那声音很轻,混在晚风扫过梧桐叶的沙沙声里,不仔细听根本辨不出来。但林婉清习武十五年,对这种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太熟悉了 —— 落脚时脚跟先着地,重心放在左腿,这是青莲阁入门弟子才会犯的毛病。</p>

“青禾,”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眼神却瞟向窗外的梧桐树,“去把后院的艾草抱些过来,就说先生要熏书驱虫。”</p>

青禾愣了一下,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现在吗?”</p>

“嗯。” 林婉清点点头,目光落在窗纸上那朵歪歪扭扭的莲花上,“去快点,晚了会有虫子咬书的。”</p>

小姑娘虽怯,却懂规矩,没再多问就转身往外跑。她的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 “啪嗒啪嗒” 的轻响,倒把墙外的动静衬得更清楚了。林婉清数着那脚步声绕到了西墙下,停在藏书阁窗户外的老槐树下 —— 那里藏着她从各地搜集来的孤本,还有几本记着莲花教秘辛的手稿。</p>

指节捏得发白时,廊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林婉清转身冲出去,正看见云娘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碎瓷片。药汁在青砖上漫开,原本该是深褐色的汤药,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紫,像泼翻了一盆浸过紫草的染缸水。</p>

“云娘!” 林婉清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时瞥见老妇人手背上沾着的药渣,灰绿色的,带着股奇怪的甜腥味。</p>

“老奴笨手笨脚的。” 云娘慌忙把碎瓷片往怀里拢,鬓角的白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先生日日熬夜批课业,老奴想着炖点安神汤,没成想……”</p>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林婉清没接她的话,伸手捻起一点药汁。指尖触到的地方泛着刺痒,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汤绝不是安神的,寻常药材熬不出这种颜色,更不会有这么重的戾气。</p>

云娘在书院待了快十年。当年林婉清刚在江南落脚办书院,这老妇人就提着个蓝布包袱找上门,说曾是她母亲的侍女。她烧得一手好药膳,更难得的是懂分寸,从不多问林婉清夜里练剑的事,也从不管学员们读的是不是 “女子不该碰” 的经史子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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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她的肩膀在微微发颤,不是吓的,是像在极力忍着什么。林婉清注意到她藏在围裙下的手,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像是刚用力攥过什么东西。</p>

“这药里加了什么?” 林婉清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眼角的余光瞥见西墙的阴影里,有个灰影一闪而过。</p>

“没、没什么……” 云娘的声音更慌了,突然抓住林婉清的手往起拽,“先生快进屋吧,夜里凉,别沾了地上的寒气。”</p>

她的力气大得反常,指尖掐进林婉清胳膊的肉里。林婉清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眼角的莲花胎记突然发烫 —— 这是内力运转到极致的征兆。多年前在青莲阁,每次师父要罚她抄戒律,这胎记就会这么烧起来。</p>

墙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就在月亮门旁边的石榴树后。那人似乎故意踩在松动的石子上,发出 “咔嚓” 一声轻响,像是在故意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p>

林婉清不动声色地往西墙瞥了一眼,月光从树影的缝隙里漏下来,照亮了墙头上的一小片青瓦。那里蹲着个灰衣人,身形挺拔,腰间挂着的东西随着树枝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 像是串莲花形状的铜牌。</p>

“云娘,” 林婉清望着西墙的方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说,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在墙外闲逛?”</p>

云娘拿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背影僵得像块石头。刚从后院抱来艾草的青禾突然 “哇” 地一声哭出来,手里的艾草掉在地上,指着窗外喊:“先生你看!那树上有个人!”</p>

林婉清抬头望去,西墙的老槐树上,果然蹲着个灰衣人。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勾勒出个熟悉的轮廓,肩宽腰窄,正是师兄当年的身形。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p>

掌心的玉佩烫得几乎要把她灼伤,林婉清死死攥着那半块玉,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十五年了,师兄,你终于还是找来了。</p>

那灰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朝这边转过头。虽然隔着十几步远,虽然他脸上蒙着黑布,林婉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眉骨上的那道疤 —— 那是小时候为了护她,被山猫抓的。</p>

他朝她举起右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再缓缓指向藏书阁的方向。</p>

这个手势,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意思是 “有危险,去那里等我”。</p>

可他现在是莲花教的人,是那些人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护法。</p>

云娘突然把青禾往身后一拽,抓起廊下的扫帚就往西墙冲:“哪来的贼人!敢在书院撒野!”</p>

她的动作快得不像个常年端药碗的老妇人,扫帚柄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带着风声劈向槐树。那灰衣人轻巧地往旁边一跃,落在墙头上,临走前还往林婉清这边看了一眼。</p>

月光正好照在他露出来的眼睛上,那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p>

“先生!” 青禾抱着林婉清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抖得像筛糠,“我、我不是故意画地图的…… 是、是有人让我画的……”</p>

云娘提着扫帚站在墙下,背对着她们,肩膀还在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地上的药汁已经凝固成深紫色,在暮色里像朵开败了的莲花。</p>

林婉清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那灼烫感还没退去。玉上的冰裂纹路里,似乎渗出了点什么,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闪着诡异的红光。</p>

墙头上的灰衣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片被带落的槐树叶,悠悠打着旋儿往下飘。</p>

林婉清知道,这只是开始。</p>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艾草,指尖触到的草叶带着露水的凉意。青禾还在哭,云娘背对着她们不知在想些什么,西墙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p>

今晚的月色这么好,适合杀人,也适合…… 见故人。</p>

林婉清把艾草抱在怀里,目光落在窗纸上那朵歪歪扭扭的莲花上。青禾画的位置很准,正好对着藏书阁的方向,那里藏着的,可不止是书。</p>

她转身往回走时,故意踩在那片紫色的药汁上。鞋底沾着的药渣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像极了当年师兄在青莲阁后山,教她辨认毒草时,叶片摩擦的声音。</p>

夜风突然变得潮湿起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凉香。林婉清的脚步顿了顿,眼角的莲花胎记烧得越来越厉害,像是在提醒她什么。</p>

东厢房的窗纸在风里轻轻颤动,上面那朵歪歪扭扭的莲花,在月光下像是活了过来,正一点点舒展着花瓣。</p>

青禾的哭声还没停,林婉清已经把她塞进云娘怀里。小姑娘的指甲深深掐进云娘的粗布围裙,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 “不是我画的”。云娘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趁着低头的动作,飞快地往西墙瞥了一眼,那里的槐树叶正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动。</p>

“先生,老奴先带青禾回房歇息?” 云娘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鬓角的白发随着夜风轻轻晃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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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清没应声,目光落在地上那摊已经凝固的紫色药汁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西墙根。她弯腰捡起片被药汁染紫的落叶,指尖传来的凉意里混着股甜腥气,和十五年前在青莲阁后山闻到的毒莲香,像得让人心里发毛。</p>

“去吧。” 她终于开口,声音里裹着夜风的寒气,“看好她,别让她再乱跑。”</p>

云娘应了声,拽着还在抽噎的青禾往东厢房走。两个身影在月光下缩成小小的黑点,青禾回头望过来时,眼里的恐惧像被水泡过的墨,浓得化不开。</p>

林婉清转身走向藏书阁,脚下的青石板被月光照得发白,像条冻僵的蛇。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晃,把她的影子在墙上投得忽大忽小,腰间的软剑随着脚步轻响,剑鞘上的莲花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p>

藏书阁的铜锁在夜色里泛着冷光。这锁是她托人特意打造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藏在她的发簪里,另一把…… 她摸了摸袖管里的半枚玉佩,掌心的灼烫感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只留下点发痒的余温。</p>

指尖刚触到锁芯,就听见 “咔哒” 一声轻响。锁没锁?林婉清的眉峰挑了挑,左手悄然按在剑柄上,右手轻轻一旋,铜锁就开了。门轴发出 “吱呀” 的呻吟,像是在抱怨这深夜的打扰。</p>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旧纸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婉清推开门,月光顺着门框爬进来,在地上铺了条银带。她没点灯,只是借着月光往书架走,脚步轻得像猫,每一步都踩在事先记好的木板缝隙上 —— 这里的第三块地板是空的,踩上去会发出声响。</p>

果然,刚走到第三排书架前,身后就传来 “咯吱” 一声。林婉清的嘴角勾起抹冷笑,反手抽出软剑,却没立刻转身,只是把剑尖斜斜地指向地面,等着身后的人露出破绽。</p>

黑暗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带着点少女特有的脂粉气。林婉清的眉峰皱了皱,这气息有点熟悉,像是……</p>

“谁在那儿?” 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阁楼里撞出回声,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p>

身后的响动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布料蹭过书架的窸窣声。林婉清握紧剑柄,突然想起白日里苏绾绾在课堂上的模样 —— 这丫头总爱把银匕首藏在右袖里,写字时手腕一转,就能让匕首露出个尖。</p>

她缓缓转过身,月光正好照在书架后的阴影里。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个火折子,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照亮了张倔强的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