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p>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战术服领口，她盯着床沿那道身影，喉结动了动。</p>
许殇的左眼墨黑如深渊，右眼却亮得刺目，那抹不属于他的笑意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真正的许殇，从不会用这种看猎物的眼神看她。</p>
“你不是他。”她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探测仪。</p>
探测仪的红光在掌心微颤，像在应和她紊乱的心跳。</p>
“聪明的女人。”那声音里裹着碎冰，“可惜，他已经快撑不住了。”话音未落，许殇的身形突然扭曲，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揉皱，转眼间化作一团黑雾，“唰”地钻进帐篷缝隙。</p>
月光漏进来的地方，只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散着腐叶般的腥气。</p>
戴瑶猛地起身，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冰。</p>
她摸出通讯器按了三个短键——这是和阿勇约定的紧急信号。</p>
通讯器贴在耳边，只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p>
她咬牙扯下颈间的霜之心，寒玉贴着皮肤发烫，“许殇，你最好给我撑住。”</p>
星链系统的启动声在脑内响起，淡蓝色的数据流从探测仪涌出，裹住她的手腕。</p>
意识被抽离的瞬间，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鼓点般撞在耳膜上——灵魂共振模式，这是她当初为了防备遗迹里的精神类陷阱特意改装的，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在许殇身上。</p>
再睁眼时，戴瑶站在一片灰白的迷宫里。</p>
墙壁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翻涌的记忆碎片：幼兽般蜷缩在冥河底的少年、被鬼将刺穿胸膛仍紧攥战戟的背影、阿勇跪在血泊里喊“主上”的哭腔……每一片碎片都泛着暗红，像被血水泡过的旧布。</p>
“许殇？”她喊了一声，回音撞在墙上，碎成无数个“许殇”。</p>
左侧的石门突然裂开条缝，戴瑶冲过去，指尖刚碰到门环，门内传来闷哼。</p>
她猛推门——许殇背对着她跪在地上，战戟断成两截，黑藤从他后颈的伤口里钻出来，缠上他的手腕、脚踝，像要把他揉进地里。</p>
他的鬼纹蔓延到整张脸，左眼的墨色正蚕食右眼的清亮，听见动静，他缓缓转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阿瑶，别过来……”</p>
戴瑶的呼吸一滞。</p>
她看见他眼底的挣扎，像火苗在暴雨里忽明忽暗。</p>
“我带你出去。”她摸出腰间的匕首，刀尖抵在掌心，血珠滴在地上，“地府的东西，最怕活人血。”</p>
同一时刻，营帐外的雪地里，阿勇攥着战戟的手青筋暴起。</p>
他听见戴瑶的紧急信号时，正蹲在篝火边擦戟，炭盆里的火星突然炸成细碎的金，像某种不详的预兆。</p>
现在他站在旧势力据点外的老槐树上，枝叶遮住他的影子，据点里的对话却清晰传来：</p>
“三天？”是阿古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谄媚，“冥魇大人确定能彻底占据战神身体？”</p>
“他的封印早被黑藤啃得只剩一层皮。”另一个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三天后月蚀，冥河倒灌，就是最佳时机。”</p>
阿勇的战戟差点从手里滑落。</p>
他想起三天前许殇咳血时，黑藤从他伤口里钻出来的模样；想起戴瑶说要进梦境时，眼底那抹孤注一掷的光。</p>
“必须通知瑶姐。”他咬着牙，刚要翻身下树，脚腕突然一痛——树根缠上了他的脚踝，是阿古设的缚魂藤！</p>
“抓活的。”据点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鬼卒举着锁链冲出来，灯笼光映得他们的脸青里透白，“把这小子带回去，正好给冥魇大人献祭。”</p>
阿勇挥戟斩断缚魂藤，转身就跑。</p>
雪地里的脚印被他踩得稀烂，他能听见身后鬼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p>
他跑过一片冰湖时，余光瞥见湖边的破庙——阿花正躲在门后，怀里抱着个布包，月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p>
“阿花……”他想喊，喉咙却被冷风灌得发疼。</p>
鬼卒的锁链“哗啦”一声甩过来，缠上他的腰。</p>
他重重摔在冰面上，战戟飞出去，在雪地里划出深痕。</p>
破庙里，阿花的手指攥紧了布包。</p>
布包里是她藏了三年的，许殇当年给她女儿的保命符。</p>
她看着阿勇被鬼卒拖走，听着他的战戟在雪地里摩擦的声响，喉间像塞了块冻硬的馒头。</p>
“阿花姐？”庙里突然传来小女孩的咳嗽声，“我冷……”</p>
阿花猛地低头，怀里的小女儿正缩成一团，小脸冻得通红。</p>
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烫手得惊人。</p>
鬼卒的脚步声已经远了，可她的手还在抖。</p>
保命符的边角扎进掌心，她想起许殇第一次来火焰山时，蹲在她女儿床前说“我帮你找药”的模样；想起阿古昨天拍着她肩膀说“跟我们走，你女儿的病有的是办法治”的笑。</p>
冰湖的风灌进破庙，阿花打了个寒颤。</p>
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把保命符塞进她怀里，又摸出块烤红薯揣进她衣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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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雪还在下，她望着阿勇被拖走的方向，指甲在墙上抠出一道深痕——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p>
阿花的手指深深掐进布包边角，保命符上绣的火纹刺得掌心生疼。</p>
小女儿又咳了一声，滚烫的额头蹭着她下巴，像块烧红的炭。</p>
她望着庙外被雪覆盖的冰湖，阿勇被拖走时战戟划出的深痕还在，像道血淋淋的伤口。</p>
"阿花姐？"老庙祝端着碗热粥从偏殿出来，白发在风里乱翘，"你家囡囡烧得厉害，我这有半颗退烧丹......"</p>
"多少钱？"阿花脱口而出，话出口又自嘲地笑。</p>
她摸出怀里最后半块晶币，指腹摩挲着币面的星纹——这是许殇去年给她的，说"留着给孩子买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