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瑶仰头看许殇。</p>
他的眉峰紧拧着，却在与她目光相撞时软了下来，银甲下的手指悄悄勾住她小指——这个只有他们能察觉的动作，让她喉间的紧绷散了些。"如果这是我的宿命。"她转回头，指尖抚过探测仪的感应区，"我必须面对。"</p>
"胡闹！"</p>
阿明的喝骂从展厅入口处劈来。</p>
他攥着青铜令的手青筋暴起，玄色长袍被气得失了褶皱："记忆回廊里的幻象能绞碎神魂！</p>
三百年前有个探险者进去，出来时连自己名字都忘了！"</p>
阿公的龙头杖在地面敲出闷响："但三百年前没人带着轮回印。"他眯眼望向戴瑶眉心的金印，"让开吧，阿明。</p>
有些因果，总要有人来解。"</p>
阿花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她的帕子早被揉成一团，却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红绳系的平安扣，硬塞进戴瑶手里："我娘家奶奶传的，说是能挡邪祟......"她的手指蹭过戴瑶手背，像片枯叶，"你要是看见我那走丢的小孙子，替我摸摸他的头，就说阿花奶奶......"</p>
"阿花婶。"戴瑶将平安扣攥进手心，"我保证，会把该带的都带回来。"</p>
许殇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p>
戴瑶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脖颈——这是他惯用的保护姿势，上次在星陨坑遇到地火兽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冲破火海。"走了。"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银甲擦过她耳尖，带着灼人的温度。</p>
记忆回廊的入口藏在展厅最深处的壁画后。</p>
许殇的指尖划过壁画上盘绕的冥蛇，石墙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露出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暗门。</p>
门内涌出的风带着陈腐的檀香，吹得戴瑶额前碎发乱飞，探测仪的荧光屏突然疯狂闪烁，发出蜂鸣。</p>
"来了。"许殇将她放稳，左手按在腰间鬼面刀的刀柄上，"紧跟我。"</p>
门内的空间远比外表宽广。</p>
青石板铺就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两侧的壁灯燃着幽绿的鬼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p>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血字：【记忆碎片侵蚀度：15%】</p>
"那是......"她话音未落，右侧的石壁突然泛起水波似的涟漪。</p>
戴瑶瞳孔骤缩——涟漪里浮现的，是三个月前在α-7星遗迹的场景：她被地火兽掀翻在地，防护服裂开半道口子，灼热的岩浆就在三步外翻滚，而许殇......许殇站在十米外的安全区，银甲上没有一丝伤痕，目光冰冷得像看陌生人。</p>
"许殇？"她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却触到一片虚无。</p>
幻象里的"许殇"开口了，声音像刮过金属的刺响："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p>
不过是需要你替他找钥匙罢了。"</p>
戴瑶的呼吸一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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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测仪的蜂鸣更急了，屏幕上的数字跳到30%。</p>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可腰间突然一暖——是许殇的手掌覆了上来，真实的温度透过防护服渗进来。"看我。"他的声音像重锤，砸破了幻象的涟漪，"那是假的。"</p>
幻象瞬间碎裂成光点。</p>
戴瑶抬头，他的银甲上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地府战神的力量在流转，"记忆回廊会放大你最恐惧的怀疑。"他替她理了理被幻象吹乱的发，"接下来，可能更疼。"</p>
第二重幻象来得更快。</p>
这次是星际联盟的审判厅，十二位长老端坐在水晶王座上，其中一位将她的探测仪摔在地上："戴瑶，你私吞遗迹宝物的证据确凿。"全息投影里闪过她在β-3星取走夜明珠的画面，可那明明是联盟授权的任务！"你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长老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等钥匙到手，谁还会记得你？"</p>
戴瑶的指甲掐进掌心。</p>
她能看见幻象里的自己在发抖，可身侧的许殇突然抽出鬼面刀。</p>
刀身嗡鸣着劈开空气，幻象的全息投影被砍出一道黑缝，"你是戴瑶。"他转身握住她的肩，拇指用力按在她后颈的探测仪接口上，"会为了宝物拼命，会为了朋友熬夜修仪器，会在我最狼狈时把水囊塞给我的戴瑶。"</p>
探测仪的数字跳到60%。</p>
戴瑶突然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地掉下来。</p>
她抹了把脸，握住他持刀的手："继续。"</p>
第三重幻象最狠。</p>
戴瑶看见三千年的自己——那个穿玄色祭服的女子，站在金色大门前对她摇头："你不是我，不过是我残魂引出来的替代品。"她的声音带着千年的叹息，"钥匙找到后，你的魂魄会被我吞噬，连轮回都进不去。"</p>
戴瑶的脚步顿住。</p>
她能感觉到眉心的金印在发烫，像要把她的魂都烧穿。</p>
许殇的鬼面刀"当"的一声插在两人中间，刀身没入青石板三寸："她不是替代品。"他转身将她护在身后，银甲上的金纹亮得刺眼，"她是戴瑶，是会为了救我硬闯鬼市，会在我被封印时蹲在结界外三天三夜的戴瑶。"他侧头看她，眼底翻涌着比鬼火更烈的光，"你是你自己。"</p>
探测仪的蜂鸣戛然而止。</p>
屏幕上的数字停在99%，最后一个百分点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戴瑶眉心的金印。</p>
前方的走廊尽头，一扇金色大门缓缓打开。</p>
门后溢出的光像浸了蜜的晨雾，裹着熟悉的沉水香，还有一道温柔的女声："欢迎回家。"</p>
戴瑶深吸一口气。</p>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p>
她握住许殇的手，掌心还留着阿花婶的平安扣，"走。"</p>
他们迈步进门的瞬间，戴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p>
回头望去，走廊两侧的壁灯全部熄灭，唯有那扇门还亮着。</p>
许殇的手突然收紧，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门扉上刻着的，是三千年祭服女子的面容，与她镜中的自己重叠，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p>
"砰！"</p>
大门在他们身后闭合。</p>
戴瑶的耳膜突然刺痛，整个地府主殿传来剧烈的震动。</p>
许殇将她护在怀里，抬头望向穹顶——那里嵌着的千年古钟正在震颤，青铜表面的裂纹里渗出金光，一声沉厚的钟鸣穿透虚空，在她耳边震荡：</p>
"当——"</p>
那是地府千年未曾响过的"命运之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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