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得很低，河水局促地拍打岸边。</p>

“喂！河道衙门查船！”</p>

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衙役大声说话以盖过大风的呜咽声。</p>

陆桥从船舱里探出脑袋，被岸边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嘴里小声嘟囔道：“豁！好大的阵仗……”</p>

一名衙役顶着大风提高声音问道：“船上就你一个人？”</p>

陆桥同样大声说：“两个！可我俩都是良民啊！”</p>

衙役解释道：“上头发布了告示！要查附近的妖精踪迹，你们有见过妖精吗？”</p>

陆桥想了想，语气坚决地说：“没有！绝对没有。”</p>

衙役默然地招了招手，意思自己要登船检查。</p>

陆桥只好配合地放下水梯并从船舱钻出，看着衙役登船。</p>

两人站在摇晃的舟头，掀开湘妃竹篾编织的竹帘，这样就能完整看到舱内。</p>

衙役弯腰，透过竹帘观察起来。</p>

船舱内逼仄昏黄，只有一盏壁灯光影摇曳。</p>

船尾敞开的暗格旁放着红泥小炉，似乎正炖煮着什么。</p>

靠近船尾的位置有张简陋的小床，或者说也就是块硬木板，连软垫都没有。</p>

壁灯的对面舱墙上，钉了条悬空、没有支架的铁梨木长凳。</p>

由于老旧，已经脱了漆。</p>

长凳上坐着一位穿着月白上衣、灰蓝色下裙的女孩。</p>

衙役的眉头不可控地跳了跳。</p>

女孩以朴素木簪穿过发髻，五官明媚，身材姣好。</p>

她真是处在最好的年龄，是妖精般的美人。</p>

可衙役手上的搜妖罗盘没有反应。</p>

看来没有什么可疑的……</p>

哦不，衙役很快注意到，她那身衣服不对劲。</p>

衙役曾在织造局外院做过几年杂役，见识过传闻中的好货。</p>

上等的丝料产自特定年份的玉蚕，采集下的生丝需以寒玉匣盛装，昼夜兼程，赶在丝性未变前急送至织造局。</p>

在那里，专司此料的几位老供奉，需在特定的地窖工坊内。</p>

指温不能过高，气息不能太急。</p>

以特制的银梭引线，屏息凝神，一梭一梭，在织机上细细经纬。</p>

小心翼翼，日夜不停，往往也要耗费两月有余的时间，才能得到一匹素缎光坯。</p>

眼前的女孩坐在破烂的小船里，穿着未必能赶上那些贡品，可那也不得了了。</p>

真丝库缎的上衣，柔滑细腻，垂坠感极佳，隐隐流动着如月华般的柔光；裙摆同样精细，上面绣着疏朗的兰草纹。</p>

衙役又审视着身边的陆桥。</p>

虽然是个五官清秀的俊青年，但一身穿着松垮垮的棉麻汗衫、宽松灰裤。</p>

不论是这艘破船还是同行的青年，都着实很难和舱内的女孩相配。</p>

他突然联想到陆桥开头迫不及待说的“我是良民啊”。</p>

心中升起怀疑。</p>

衙役轻轻抬手。</p>

岸边那些同样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同伴们都纷纷警惕地靠了过来。</p>

他们虎视眈眈，一有动静就会猛扑上来将陆桥绳之以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