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喧嚣声也逐渐在息壤镇退去。</p>

一处形似巨大树洞的幽深铺子里，暖黄的灯火在粗糙的木壁上跳跃，将精巧手工品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p>

穿着绿色纱裙的老板娘正俯身灯下，蜜合色的肌肤泛着温润的光泽。</p>

她指尖拈着一方软布，正极轻柔、极专注地擦拭一枚新制的木雕小鸟。</p>

忽然，她擦拭的动作微微一滞，缓缓直起身，看向门口悄然出现的顾客。</p>

来人是个女子，裹着一件雪白蓬松的绒毛披肩，白底的披肩长袍上，青花色花纹流转，带着雅致隽永的美感。</p>

纯白的胸衣勾勒出丰腴饱满的曲线，其上细密的蛇鳞状暗纹闪烁着冷光，下身一条靛青色的棉质马面裙，沉静而庄重。</p>

她面容姣好，乌发地盘成龙须丸子髻，露出的颈项纤细修长。</p>

老板娘唇角自然漾开一丝温和的笑意，温润地说：“姑娘随意看，这些都是纯手工……”</p>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骤然凝在对方那双熟悉的、带着一丝狡黠的眸子上，笑容僵在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p>

“白……白蛇？”</p>

“好久不见，柳神。”</p>

柳雨薇唇角勾起，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这位故人，目光最终盯在柳神的小腹。</p>

她睁大了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和促狭，声音拔高了几分：“嚯！柳神，你这是……怀宝宝了？”</p>

她啧啧两声，绕着柳神走了小半步，“看来那位把你照顾得不错。”</p>

柳神垂眸，下意识地、无比温柔地覆上小腹，唇边的笑意染上淡淡的无奈，声音轻缓：“他……是很好。只是这一百年，操心太多，白了一缕头发。”</p>

柳雨薇大大咧咧地“啧”了一声，随手一挥披肩，精准地勾过一张铺着软垫的藤椅，裙摆一旋便舒舒服服地陷了进去，翘起腿晃悠着脚尖：“你怎么来了人界？金凤呢？我没感觉到他。”</p>

她顺手捞起桌上一枚未完工的木簪，在指间灵巧地转着。</p>

柳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素手轻抬，将门头悬挂的木质招牌“啪”地一声翻转，露出“停止营业”四个字。</p>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身倚靠在工作台边，腰肢因怀孕的弧度显得格外柔软：“临产前，想再来看看这红尘烟火。金凤……他厌极了人族喧嚣，不愿踏足。”</p>

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一丝了然。</p>

“切！他没陪你啊……”柳雨薇不屑地撇了撇嘴，将手中木簪往桌上一丢，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老男人就是犟！”</p>

柳神轻笑着说：“白蛇，我记得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说绝不找什么‘童养夫’的？嗯？”</p>

她还隔空点了点柳雨薇头上的发髻。</p>

柳雨薇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发间的簪子，像护食的小兽，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恼羞成怒般猛地甩了下头：“他不是童养夫！”</p>

她头上的簪子灵动起来，那滴澄澈的“晨露”，散发清光，还有些明灭地闪烁。</p>

那几片在簪头蜷曲着托住“晨露”的叶片，也跟着如同呼吸般微微舒展、又微微蜷缩。</p>

藤蔓上生出淡金色气根状虚影，极其轻柔地缠绕住柳雨薇几根墨玉般的发丝。</p>

柳神只是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淡淡地说：“嘴硬。”</p>

柳雨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眯起眼，带着几分质问：“我还想问你呢！你算计我老公干什么？非得挣我们家那点辛苦钱？”</p>

她嘟囔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p>

柳神脸上温婉的笑意瞬间凝固了。</p>

她秀眉微蹙，语气带着困惑，“那支‘凝月’簪，四十两……不值吗？”</p>

“给别人四百两都超值，但以我们的交情，这种簪子，不该白送吗？”柳雨薇立刻直起腰板，理直气壮地反驳。</p>

“再说要不是你对他施了什么迷魂法，就凭他？他平时很抠的，能舍得花四十两买根簪子？”</p>

她气鼓鼓地瞪着柳神，像只炸毛的猫。</p>

柳神无奈地轻轻摇头，双手下意识地交叠护在小腹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p>

“白蛇，我如今关闭了灵识，敛尽了修为，在此处，不过是个寻常的、靠手艺糊口的妇人。最初，我甚至不知他和你的关系。”</p>

柳雨薇狐疑地上下打量她：</p>

“真的假的？他偏偏就撞进你的铺子，还偏偏就买了你的簪子送我？”</p>

她抱起双臂，语气依旧带着怀疑。</p>

柳神眸光微动，望向朦胧的夜色，唇边浮现一丝温煦的、近乎母性的柔和笑意：</p>

“这何尝不是……缘分呢？”</p>

她收回目光，带着几分关切，“他来了吗？”</p>

“喏，来了。”柳雨薇朝铺子外某个昏暗角落努了努嘴，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喏，就是那个，像个傻柱子似的杵在那儿，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那个。”</p>

顺着她的目光，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安静地立在树影下，手里确实提着不少东西，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专注而耐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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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叫他来坐坐？”</p>

“他怕打搅我们说私房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