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伷只感觉身上剧痛，可比起心口的屈辱，这点痛竟算不得什么。</p>

“刺史，曹将军说了，给您留个体面。”</p>

押解的士兵将一把剑放在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p>

孔伷瞥了那剑一眼，忽然笑了。</p>

他曾是海内闻名的名士，簪缨世家出身，自幼饱读诗书，讲究的是“士可杀不可辱”。</p>

如今沦为阶下囚，若用这把剑自刎，倒像是受了曹操的恩惠，成了他彰显“仁德”的工具。</p>

孔伷缓缓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看着粗壮的横枝，忽然对士兵道：</p>

“取段素帛来。”</p>

士卒愣了愣，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违逆，转身取来一段白绫。</p>

孔伷接过素帛，指尖抚过布料的纹路。</p>

忽然想起年轻时在洛阳太学，与同侪纵论经史的日子。</p>

那时他意气风发，以为凭一腔赤诚便能匡扶社稷。</p>

可到头来，却落得个“勾结国贼”的骂名。</p>

被困在这方寸之地。</p>

“帮我系上吧。”孔伷对士兵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p>

士卒犹豫着将素帛系在横枝上，结了个死扣。</p>

孔伷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冠，即便身处绝境，腰间的玉带仍被他系得端正。</p>

他对着北方的幽州方向深深一揖，那里有他曾寄予厚望的汉家天子。</p>

“曹操奸雄，天下必受其祸……”孔伷低声呢喃，将脖颈探入素帛圈中，大呼一声道：</p>

“我孔伷，生为汉臣，死为汉魂，断不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p>

话音落，他猛地踮脚，素帛瞬间绷紧。</p>

待曹操闻讯赶来时，只看到老槐树下悬着的身影，衣袂在晚风里轻轻晃动。</p>

夕阳的余晖洒在孔伷脸上，竟带着几分安然，仿佛只是睡着了。</p>

“唉……”曹操站在院中，望着那具尸体，忽然长长叹了口气。</p>

他身后的夏侯惇不解，说道：“大兄，此等勾结国贼之辈，死有余辜，何叹之有？”</p>

曹操摇头，目光落在孔伷仍系得端正的玉带上：</p>

“他虽在这乱局中选择错误，却也算有几分名士风骨。宁死不降，不肯受辱，比起那些见风使舵之徒，强上百倍了。”</p>

说罢，曹操对亲卫道：“取一口好棺椁，按名士之礼安葬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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