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100 字 2023-11-25

第54章

被壓住手腕動彈不得的傅绫羅, 渾似回到了黎明前的夢裏,像是被惡狼壓制住啃噬,煎熬得厲害, 幾番掙紮,除了努力喘勻氣, 鳥用沒有一點。

櫻花一樣漂亮的唇, 被親的微微月中起, 帶着動人的色澤,勾得人流連忘返, 欲罷不能。

待得實在喘不過氣時, 傅绫羅咬住了惡狼的肩,嗚嗚咽咽沁出眼淚, 心知又要喝甜湯, 心裏的惱遲遲消不下去。

她不讨厭做快樂的事情,只是不喜紀忱江說話不算數。

紀忱江這麽聰明的人, 當然清楚這他家阿棠介意什麽,只含混着吃了個半飽,早上挨了巴掌都沒能啃到的圓月, 也刻畫上了自己的印記。

只是, 始終沒做要讓傅绫羅喝甜湯的事兒。

雲停雨歇, 兩人安靜抱在一塊兒歇了個晌兒。

吵架沒吵出結果,可兩個人都沒了繼續吵架的心思。

傅绫羅記得祝阿孃的話, 說多了是會傷情分的,再說她也累了。

紀忱江則心知被這小女娘氣得心肝兒疼,是自找的,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頭一次先斬後奏也要說話不算數。

吃醋時情緒上頭,這會子他也想明白了, 不想叫傅绫羅的信任落空。

為了面子,沉了一日,紀忱江才叫衛明過來。

當着未來大舅子,他沒遮住自己面上的冷色,“傳訊與小懷王,新聖剛登基,二皇子母家虎視眈眈,過了冬北戎艱難,肯定不老實,是他該讨要軍饷的時候了。”

衛明笑眯眯道:“王上英明,國庫早就被那老兒嚯嚯了大半,新聖若為軍饷與小懷王扯皮,引發幽州軍的騷動,只怕顧不上岳者華,也正好方便小懷王将岳家人救出來。”

紀忱江淡淡掃他一眼,輕嗤,“殺雞焉用牛刀,岳家人還用得着小懷王來救?他又不欠岳者華的。”

衛明低頭,笑得愈發燦爛,“瞧王上這話說的,我們也是聽吩咐辦事嘛,岳者華不是要送去給小懷王嗎?救下岳家,正好給小懷王機會……”

他話沒說完,紀忱江就一腳踹過去,衛明比喬安身手利落,嘿嘿笑着躲開了。

“叫岳者華來見我。”紀忱江吩咐在一旁扭曲着臉憋笑的喬安,面色更加冷厲。

“啊這……岳禦史病得不輕呢。”喬安也為難道。

紀忱江直接将軟枕扔到喬安臉上,“只要沒死,爬都叫他給本王爬過來!先不必叫祈太尉和王府丞知道,都趕緊的,滾!”

衛明和喬安一出書房,都忍不住笑出聲,生怕紀忱江聽不見似的。

尤其是衛明,眼神中的笑意始終消不下去。

阿棠比他想的還厲害,連雷厲風行,令行禁止的定江王,都能把枕頭風吹出花兒來,完全顧不得自己的臉面。

喬安則想起阿娘教他的話,阿娘說夫妻二人最怕都是倔骨頭,只要有一個肯服軟,定能舉案齊眉,如今他再也不用擔心王上孤獨終老咯!

紀忱江在書房裏,倒是沒像衛明和喬安想的那樣惱羞成怒,面上表情疏淡,只摩挲着扳指若有所思。

岳者華始終沒露面,阿棠要留下他,連祈太尉和王府丞都不反對,若說岳者華沒做什麽,他不信。

岳家幾百口人還在京都,岳者華此舉,究竟目的為何?

*

“為了保命,亦為了天下蒼生。”岳者華蒼白着臉跪坐在書房內,一句話說完,顧不得看紀忱江的表情,先扭頭咳掉了半條命。

咳嗽得太劇烈,讓他白到幾乎透明的臉多了點紅潤,看起來倒比一開始進門那短壽相好了許多。

紀忱江沒單獨見過岳者華,這還是第一次。

他垂眸淡淡看着岳者華,眼神譏諷,“想保命,就顧不得旁人,想救天下蒼生,就得往裏填命,岳觀南,你不覺得自己矛盾嗎?”

岳者華溫和笑着擡起頭看紀忱江,氣息虛弱,氣勢卻不弱,“死亦要死得其所,死在争權奪勢的腌臜地,我不願意。”

他跪不住了。

冬日裏他身子本就較常人弱一些,先前在落山別莊那次吃下的寒涼藥材,讓他這個冬天頻頻起燒,熬幹了半條命。

幹脆将腿一盤,他坐在地上,用胳膊撐着下巴,保持與紀忱江對視的姿态。

“王上也不必急着罵我虛僞,我也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就願意割肉放血的聖賢,可我活不長久,我想要得到的已沒了希望。”

“觀南只有腦子還算好使,幹脆就用這薄命,替後人掃一掃路上的腌臜,好叫她……們能走得更順暢些。”

紀忱江冷笑,“你想要什麽?叫誰走得順暢些?”

岳者華也笑,“我想要天高海闊,想在心儀的女娘面前放聲高歌,想搖問一聲飲茶否,想在春暖花開的好時節,于杏花樹下……”

“岳觀南。”紀忱江平靜打斷他的暢想,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睨過去的目光冷冽如寒冬,“你那不是希望,是癡心妄想。”

岳者華雖然像是跌坐在紀忱江腳下,卻絲毫沒有狼狽姿态,歪着腦袋想了想,笑着點頭。

“王上說的也是,那王上就當我為了守護光明吧。”

“我自小見慣黑暗,在黑暗中踽踽獨行許久,身後的惡永遠比善多,可來到南地,也是有人為我照亮過前路的。”

岳者華仰頭累了,低下頭輕嘆了聲,“就當我為了他們吧。”

阿欽的阿爹阿娘也在京都,他身邊護衛也有父母,可他們始終對他忠心耿耿,願為了他死。

他一開始與傅绫羅相見,戲谑有,惡意也有,甚至借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過,但她始終予他一份理解。

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裏,見過山川大海,也見過人性至惡,讓他對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愛恨交加,幾欲癫狂。

是這些光明攔住他,沒叫他與黑暗沉淪。

他休息夠了,再度擡頭,看向站在窗口背對他的紀忱江。

“王上,從我請绫羅夫人進入道源茶樓那日起,我就清楚,自己再沒機會放聲高歌,即便與誰對飲,也不會是她,王上萬不必因我而起不必要的情緒。”

“我聽人說過,定江王殺伐果斷又擅長隐忍,運籌帷幄也心存大義,觀南不才,做不來雪中送炭之事,只想在死之前,錦上添花。”

說完,他又劇烈咳嗽起來。

紀忱江餘光冷淡掃過他手中的帕子,一抹不經意的鮮紅,還有書房裏淡淡的血腥味兒,讓他放下了最後一絲殺意。

他轉過身,“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就算你死了,我同樣能讓你在地底下都死不安生。”

岳者華苦笑了下,這陣子阿欽已經偷偷查探過了,他也有自己的情報渠道。

不敢打草驚蛇,也知道這位定江王的暗衛已經遍布整個大睿,想要知道他阿娘和阿姊的下落易如反掌。

他艱難起身跪坐,伏身下去,“觀南定銘記于心,至死不敢忘!”

岳者華是被阿欽給背到馬車上去的,一如紀忱江所吩咐,爬也得爬過來,他病重良久,實在是沒力氣行走。

阿欽見公子這憔悴的模樣,心疼得不行,“五公子,您何必呢,就算回京,以您的才能,未必不能避開這場紛争,為何非要留在南地!”

王府丞指點傅绫羅的,也是岳者華不經意告訴王府丞的。

傅绫羅要留下他,也是他在與她見面的幾次裏,刻意露出了鋒芒,讓她清楚與他為敵的棘手。

原本岳者華來南地是為了躲開紛擾,如今,已算得上主動入局了。

“就算您想留下,也不必……”阿欽急得不行,被岳者華用眼神止住話頭,卻還是不願意罷休。

“我不管,我一家子的命都是五公子救下的,若您出了什麽事兒,我死都無法贖罪,我阿爹阿娘也活不下去,您要是再不肯吃藥,我灌也要給您灌下去!”

岳者華身子是弱,可從小溫養着,本不該這麽虛弱。

這回病重是因為那些寒涼藥材,可病得快要死掉一樣,是因為大夫開的藥,他一次都沒吃。

岳者華慢條斯理将帕子塞入袖口,無奈沖着阿欽笑,“回去就吃藥行了吧?你不必擔心,我這條命有用的很,才不會這麽輕易丢在南地。”

他面上沒了跟紀忱江說話時的看破紅塵,只有意料當中的淺笑,餘下一句話輕得沒叫任何人聽到,只飄散在風裏。

“我還得回京都,替女君鋪路啊……”

是他毀了傅绫羅的自在田園,他也确實厭了這腌臜的世道,既然他有那個本事,當然要還傅绫羅一個錦繡江山。

不為傅绫羅,更不為風月,唔……他是個自私的人,只為了自己快活。

*

“娘子……哦不,夫人,我才離開幾個月啊,到底都發生了什麽?”寧音湊在傅绫羅面前,替她砸核桃吃,眼神亮得堪比燭臺。

“聽聞您把王上吊起來打,還叫岳禦史為了您連岳家幾百口人頭都不顧了。”

“我剛才還聽說,王上和岳禦史快要為您打起來了诶!以前我怎不知夫人有這樣的本事。”

傅绫羅斜靠在軟榻上,看各家送來的帖子,聞言頭都不擡。

“你聽喆阿兄說的?”傅绫羅輕笑,“以前我怎不知喆阿兄嘴這麽碎,倒是叫你們有些婦唱夫随的架勢了。”

寧音臉頰一紅,站直身子跺腳不依,“我是聽阿彩她們說的,衛喆才不是那種背後嚼舌的人呢。”

“哦,你的意思是,阿彩她們是這樣的人?”傅绫羅漫不經心點頭,“好,我知道寧長禦的意思了,你現在有權利直接賞她們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