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死不相往来(1 / 2)

负心人 白玉琼楼 11406 字 2023-04-03

“三小姐,三小姐和你的小情郎出来吧。”

齐静言一下就愣住了,这大半夜的突然阴阳怪气的来这么一声,不亚于鬼敲门啊。

不过,这声音她熟的很,是姨娘。只是,姨娘何曾叫过她小姐,都是跟着乡里人亲近的叫法,左一口三丫头右一个三丫头的叫,只有轮到自家女儿才五小姐五小姐的唤。

无论从时辰上来看,还是从姨娘的称谓上,都透露这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姨娘这大半夜的不睡,说什么呢,怕不是梦游了吧。”

赵姨娘正愁找不到机会呢,只要死丫头嘴越毒,越狡猾,老爷就听的越清楚,她得好好激一激:“三小姐,你就别死犟了,将你屋里那小情郎带出来让我们瞧一瞧,没准姨娘我还能成人之美,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呢。”

赵姨娘说的正起兴,就见齐螎铁青着脸,瞪她。

她讪讪然的收敛了笑意,拍着们催促:“快出来,乖乖认个错。年轻人吗,难免会犯错,好好罚一罚,以后就规矩了。”

齐静言推了一把林世珺:“快走,我看姨娘这次是来者不善。”

“我……”林世珺打量了一下屋子,也没什么后窗,真不知道除了前门还能往哪走。

还没等他们二人商量定,就听一声爆裂的冷呵:“齐静言穿上衣服给我滚出来。”

齐静言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看着床边的林世珺:“我……我爹?!”

天杀的,真的应了他那张乌鸦嘴,被亲爹捉奸在床了,这可怎么办啊。这……这屋里哪里有藏人的地方啊。

……林世珺也是一愣神,随即双手扯了扯衣领镇定自若:“来就来吧,我们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能见得了人的事吗?”私相授受,无媒苟合……

齐静言急的团团转,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应对之策。

“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天意。”林世珺吹熄蜡烛,往窗户边走去,隔着黑漆漆的一条细缝,看着外面乌泱泱的站着的人,放弃了最后对挣扎。

“天意,你也敢说这是天意?这不是你人为的吗?”齐静言急的没招了,指着手臂宽对桌底:“你……你现在,快点藏起来。”

“藏?还往哪里藏,事到如今与其畏畏缩缩被岳父小瞧了去,我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反正该负的责任,我会负。信我一次,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像上一次那样。”

齐静言捂住耳朵,她可不要他的狗屁许诺,也不要同他共度余生。

“算了吧,我们这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让我独自生,独自死,独自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林世珺蹙了蹙眉,她怎么就不能理智点呢:“齐静言……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了。在这泽州,你休想嫁给除我以外的人。”

“是你们出来还是我进去?”

齐螎最后的一点耐性也耗尽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最得意的女儿,竟做出这种蠢事?简直……

拂手让赵姨娘让开,便招手让小厮撞门,只听“嘿哈”一声呵,门闩被撞飞了,门大敞开,如水月色洒了进来,映照着屋中真真切切的。

“怎么?还不出来吗,那个男人是谁?”

齐静言心里三分悔,七分惧,只觉的这一切都糟糕透了,紧握这双手,一步一步的挪到门前月光下的那片亮堂处,跨出了门槛,头低垂着不敢看盛怒的父亲。林世珺就跟紧随其后落入了齐螎眼底。

齐螎跄踉的退了半步:“好啊……好啊,竟然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哪里会有其他的人?”他那丫头向来恪守规矩,怎么可能不明不白的和旁人,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齐!静!言!你可还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齐静言缩着肩膀,她是说过,不惦记林世珺的话,她当时是真心那么想的,也真心去那样做的。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随着那一声冷喝,还有一记嘹亮的耳光,那声音回荡在齐府空旷的夜里。

“我……我齐螎没有你——这么没皮没脸不知羞的女儿。你给我滚,现在就滚,滚出齐家。”

齐静言脸上麻麻的疼,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挨了打,但那一句“滚出齐家”却吓的她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冰冷刺骨的石面上,似是前世被逐出府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她摇着齐螎的衣袖哀求着。

“爹!不要……不要,不要赶元宵走……好不好,无父无母的元宵一个人要怎么办?元宵活不下去的,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我不敢了,真的……我不敢了。”齐静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哀求着,一声一声砸在齐父心上,正因如此,那不甘失望的怒意就更甚,他拂袖甩开她。

齐静言扑伏在地上,回头望去,视线模糊了一切,却正对上旁观的林世珺。怎么又是他,兜兜转转,她又要因为他被赶出齐府了。

如果,回来是为了将前世所受的苦,再经上一遍,那不如一开始,就让她死个痛快呢。

林世珺撩起袍角,跪在地上:“齐伯伯,这件事不怪她,是我执意要来,她拗不过我,也不敢把事情闹大,还请伯父不要怪她,有什么冲我来。”

齐螎仰天苦笑几声:“你……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原本还看你品行端正,却没想到年纪轻轻就不学好,不想着整顿先父家业光宗耀祖。却只想这些下作的爬墙把戏,你以为你是看重我女儿吗,无媒苟合你是在害她,害我齐家被世人戳脊梁骨。你这样的人……我女儿就是一辈子守寡,也不要嫁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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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取一根粗柳条来,我不能代林兄管教他的儿子,但我能管教我这不知礼的孽障,让她长长记性。”

齐螎接过柳条,下手又快又狠,一棍子敲在齐静言身上。

林世珺一时没防备,惊慌失措的扑上去,将她罩着身下,那随后的第二棍就落在他身上,一棍子接一棍子,似是怎么打都不解气。

林世珺咬牙一字一字道:“伯父打也好,骂也好,还请收回方才的话。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你……恬不知耻,下作不害臊的东西。”齐螎抄着拇指粗红柳棍子,一下一下抽在他单薄的里衣上,林世珺咬着牙,一声都没吭过。

但齐静言还是感受到,他无意中收紧的手臂,和绷紧的全身对抗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打。她眼泪止不住流,那鞭子也像打在她身上一样,她又怕,又慌,全然无措的只剩下了哭。

齐螎越打越气,气自己识人不清,气女儿不知廉耻。十二月的夜里,传来女子的抽泣声,和一声一声憨实的鞭打声,经久不绝。

红柳棍是棍子里抽人最疼的,尤其是比拇指稍粗的最好使,有韧性,得劲,还不容易断。捏着轻,好用力,一抽下去就是一道淤痕。

齐父整整抽断了五根,打的他虎口震的发麻,才作罢。

而林世珺已不像方才硬撑,已被打的没什么力气抵抗,身子有些软的护着她。齐静言从未见父亲这么凶,也从未见他这样,她吓的六神无主,只一个劲的哀求:“爹……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他的耳朵搁在她的肩头,对着她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说:“有什么……不敢的,我们是一辈子的夫妻啊!无论打多少次,我都会来的。”

赵姨娘颇为解气在一旁幸灾乐祸道:“我早就说了,三丫头是个不安分的,那天还诈我,理直气壮的和我犟,瞧现在抓了个现行,怎么不说了?”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

……齐螎正有气没处撒,浑然不解气,赵姨娘就碰在了枪口上。

“把人给我拉开。”林世珺被下人架着,衣衫上都渗着一条条的血迹,齐静言连连磕头认错。

齐融气的发抖:“说!你要怎么办,我怎么能生下你这样的女儿。”扫了一眼院中,指着丫鬟:“来人,把这院里没用的丫鬟,都给我发卖到窑子里去。”

其他丫鬟纷纷喊着冤枉,唯有青苗,勾唇冷笑了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一样,那笑刺痛齐静言的眼睛,耳边仿若响起她之前说过的话。

“我倒是想对小姐忠心的,可是忠心不当饭吃啊,谁都不及翠翠忠心,可小姐你没保住她,翠翠的惨,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齐静言连忙摇头:“爹爹不要,这件事情和她们没关系的。都是我,是我一个人的错。是他来了的时候,我没有喊人。是她们发现的时候,我勒令她们不要说出去。是我,自始至终全都是我一个人错,是我死心不改。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配嫁给任何人了,也让您失望。爹,我甘愿受罚,你若不同意,我也可以自请姑子庙,一辈子都不嫁人。”

当即一片哗然,这是什么狗屁认错?齐融气的七窍生烟:“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齐·静·言·你在说什么。”林世珺大声质问。

她视若无睹连连磕头,额头一片血迹:“请父亲看在我认错的份上,就放过那些丫鬟吧,她们年纪尚轻,且待我是忠心,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就寒了她们的心。”

齐螎对愚不可及的女儿,大失所望:“好,好,好……我成全你,来人将林世珺打出去。将大小姐送到青山寺姑子庙去,到死都不准你出来。”

“谢父亲成全,原谅女儿不孝,惹你生气了。”

林世珺奋力的挣脱着下人的挟制:“姑子庙亏你也能想得出来!齐静言你敢去!我就烧了那尼姑庙。去一家,我就烧一家,不信!你且试一试。”

“狂徒,给我打,狠狠的打。”

林世珺被打趴在地上:“齐静言你总想着摆脱我,向前走,可前面又有什么,你不会在遇到比我林世珺更爱你的人了。”

“如果那样的下场,也算爱,那是我齐静言目光短浅,不堪配上你的爱。”

林世珺一怔:“那样的下场是我想要的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是错的,你就没有错吗?我们那一辈子是过的失败,我们明明比谁都努力,却依旧过的艰难。我们被这世道压的喘不过气,难道你恨,我就不恨吗?你就不想找出原因吗?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他们凭什么压我们一头,踩着我们上去,你说凭什么?”

齐静言看着他狼狈的爬在地上:“我和你不同,你还深陷过去,可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们已经不一样了。而且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最恨的只有你一人,只有你。所以我不想报复,我放过你,也全当放过我自己。”

林世珺突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说……你放过了我,你放过了我……听到了吗?她说放过我。放过我……”那笑声凄楚又哀伤。

林世珺一番摸不着头脑的话,让局面一时变的诡异紧张了起来,齐融听懵了,旁人也听的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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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珺被下人拖走,一直在笑,到了院门处,那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

“齐静言,放过我是你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齐静言攥紧拳头,对抗这内心源于他的恐惧,却对上了父亲和院中旁人探究的眼神,她心说坏了,刚才那一下子说露馅了,都怪林世珺大言不惭,每次都把她扔在这两难的境地不管不顾。

千万别问,千万别问。

“齐静言,你在说什么?”

……

“没什么,他疯狗乱咬人,胡说八道的。”

齐螎摇了摇头:“不对,这事透着古怪,你从实说来。”

“爹爹这么晚了,你又一肚子气,先回去歇着吧,我明天再同您讲清楚。”

齐螎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犹疑,这件事绝对要现在问清楚,他太清楚女儿的那点小九九了:“现在说。”

“我……我……”

齐静言只将这件事的告诉了父亲一个人,她不敢说是重活了,只是告诉他。她们二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她们走完了这一生,一辈子坎坎坷坷没过一天好日子,她年纪轻轻不到三十便去了。林世珺就是来求证,那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才会来。

齐静言说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一般,不痛不痒的。

齐螎听着好几次都红了眼眶,心让重石砸中,他的孩子,怎么会过的这么苦,不可能的,那些苦难都不该他的孩子承受的,他的孩子……一定是中邪了,脑袋糊涂了,才会胡说八道。

齐融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小元宵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尽说胡话?爹刚才打你,是不是吓坏了?”

齐静言一时楞了,她不知道别人重生了之后,是怎么和亲人说的,为什么他爹会这样,竟然不信她?

“爹,是真的。我们真的……在哪个梦里,过的很难,步履维艰的难。到死的时候,我都极度的不甘心。林世珺他不肯信那是真的,所以总想着再续前缘,觉得我们不会像梦里那样。其实我也不信,我不信那梦是假的,所以我总想着躲过他,或许就可以躲过那些苦日子了。”

齐螎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浑然不是滋味:“孩子,你不会那么苦的,你也不看看你爹我是谁,我可是县太爷啊,怎么会让你过一天苦日子呢。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睡吧。爹爹能明白的,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齐静言被齐螎莫名其妙的塞在被子里,还得到了久违的拍被子哄睡,她爹这是怎么了,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也不是这样的啊?

齐融十分沉重的出了房门,让小厮们对今日之事三缄其口,便独自回了书房,他今天得知太多事情了,他心里难受的厉害,他的孩子不应该过的那么苦,一定都是在说胡话,这人好端端怎么会说胡话呢,一定是中邪了,中邪了啊。

赵姨娘好奇的就差扒着门缝听了,哪能放老爷独自走,赶忙追上去问东问西。

齐螎十分懊悔,连连叹气:“你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我也就气急了说了几句重的,抽那几棍子我不也没太用力。这两个孩子,他们怎么就像中邪了一样满口胡言呢。”

赵姨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他越说越糊涂了:“老爷,这三丫头是和你说什么了?那小丫头片子嘴利的很啊。”

齐螎一拍桌子:“不行,不能小看这件事。中邪了铁定是中邪了,得找人做法,做法事,给孩子驱驱邪,别是被什么孤魂野鬼缠上了,可不能小瞧。对了,你上次是不是说过有一个挺厉害的道士,他在哪住着,我明天就差人去请?不,我得亲自去请。”

赵姨娘道不觉的齐静言中了邪,她觉的这齐螎邪乎的才厉害呢,想一出是一出啊。

齐静言万万没想到的事,父亲非但不信,还请了道士要给她驱邪。

那道士说,有含恨而终冤魂,附在了她的身上,不及时治疗的话,迟早会被冤魂害死。所以要三天三夜的不吃饭,趁着身体虚弱之时将那冤魂赶走。

不管那道士是半桶水还是真有其事,反正她不等冤魂害死,就得先饿死了。

而且她内心深处也是有些怕,真怕那人会把她这前世的冤魂赶走,她就稀里糊涂的又跟着他受一辈子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