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送完茶叶返程时,天上下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雨。</p>
她出门时有些匆忙,回去时钱袋空空,也不舍得多花一笔银钱买一支很快就用不上的伞,于是,一路便只能行进于他人的屋檐之下。</p>
这一路倒也有人见她貌美,可怜,想借她蓑帽避雨。</p>
立春惦念着不好相还,便也没有应下。</p>
她不知道,雨只会越下越大。</p>
又或许,她知道,只是身为渔女,她并不甚在意。</p>
立春只在有屋檐的时候尽量避雨,没有屋檐躲雨的时候直面风雨,一路窜窜跳跳很快便到了地处巷底的二进小院。</p>
她想推门入内,可伸出手去,才发现门内又上了门闩,纹丝不动。</p>
这已经是这半月以来的第七次,立春不在意,她又淋着雨踩上门前的石敢当,借着石敢当做垫脚,翻进了院子里。</p>
院子里的雨势汇成一个圈。</p>
以媒婆痣妇人为首的妇人们围靠在一起,站在檐下对她怒目而视。</p>
立春身上湿了大半,没有理会她们,径直想往自己的小屋去。</p>
媒婆痣妇人一声暴喝,叫住了她:</p>
“立春,余县令若早知道你是这样骚浪的妇人,见个男人便不要廉耻的跟上去陪睡——先前莫说是将淮南之事交给你,指不定在县衙就不会救你!”</p>
“你这种烂心肝烂裤裆的贱女人,合该早早就死在去年的冬日里!”</p>
“你总以自己能做到,与雇外人写信没准会泄密的由头拖着我们寄信,我且问你,你没来之前,那五间好铺面的价格便比正常铺面高出不少,足足要一千两百多两,等你一来,又磨上半个多月,价格便已上了三千多两.......”</p>
媒婆痣妇人大怒之下,声音更是盖过了漫天的雨势:</p>
“你究竟是在做什么?!”</p>
“我问你,你究竟是在做什么?!”</p>
“那许家是富甲一方不假,可你怎么知道余县令不能富甲天下!?为何你离了崇安便将余县令抛在脑后,和风流浪荡的许家子牵牵扯扯?!”</p>
“他是个风流浪荡子,见过的女人多了!你哪怕是脱光衣服陪他睡上百次,说不准都没法进许家的门——”</p>
媒婆痣妇人的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几个各自拿着棍棒的妇人也是满面怒容。</p>
立春的脸上却没什么怒容,只是伸出手擦了擦自发顶流下来的雨水,方抬起脸来。</p>
与所有人想的都不同,那张一直低着头,粗看有些郁郁的脸上,既然没有被辱骂的气恼,也没有什么伤心。</p>
只有一双分外明亮坚定的眸子,她在笑,淋了雨,她仍是在笑。</p>
那双眸子笑起来时,宛若星光灿灿,她道:</p>
“诸位婶子,我真有法子拿到铺面。”</p>
“你们要不要坐下听我细说一出......美人计?”</p>
.......</p>
.......</p>
立春不再来了。</p>
这是许家下人在好几日才后知后觉的事情。</p>
下人们不是外头那些一知半解的谈天百姓,略略知晓一些立春的事,本都觉得总是腆着脸勾着自家公子的孟浪女子不再纠缠,自家公子应当会松快一些。</p>
但,事情好像也并非如此。</p>
一是自家公子每每路过门房便要顿步,直到下人们说没有人到访才会迈步离开。</p>
二是自家公子又让人去寻那包早已丢掉的茶叶,茶叶早被底下人分了,但茶包还在,他又让人顺着油纸包上的商铺,非要搞清楚那是什么茶。</p>
下人从店家口中得到答案,回禀公子说那算是整个淮南最贵的几种名茶之一,公子却又不是很开心。</p>
三是.......</p>
三是那五间商铺......</p>
“......那边不要那五间商铺了?”</p>
书房内,正在品茶的许钰手指一顿,稍稍坐正些许身形,又问道:</p>
“可信?”</p>
下人跟了许钰近二十年,办事素来牢靠,闻言便将打听到的事儿一一细说了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