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点燃，左手敬香，动作一气呵成。</p>

这动作几乎每日都要做上一次，甚至几次，早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形成了肌肉记忆。</p>

她嘴里念念叨叨，声音不大，但很虔诚。</p>

“各位仙家在上，弟马曹礼华给师父们敬香来了。”说着，她跪在了比我稍靠前的位置。</p>

老太太背挺得溜直，我盯着她的背影出神，有那么一瞬，让我产生了她还和以前一样硬朗的错觉。</p>

屋内只有太姥姥暗哑的嗓音，绵延，悠长。</p>

“弟马十六岁顶香，几十年如一日的围着这座宝鼎香炉转。</p>

不能说做出多大功绩，更不敢邀功做了多少功德…我只能说弟子这辈子问心无愧。</p>

不知师父们，可还满意啊？</p>

哈哈哈…”</p>

她干笑几声，十分苦涩刺耳，浑浊的眼里噙着泪花。</p>

这声笑，更像是回顾起自己这一生，好的，坏的，最后的释然。</p>

这时香炉里突然炸开了火光，一捆香聚在一起变成小火炬一般，火苗蹭蹭往上窜，红红火火。</p>

满意。</p>

她的师父们在告诉她，这几十年的朝夕相伴，救苦救难，他们满意。</p>

她安心的点了点头，艰难的起身，颤颤巍巍的对着他们三拜九叩。</p>

我想过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p>

她让我跪好，我又重新跪回去，隐约间能听到门口我妈和姥姥的哭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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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姥姥半个月没有下过床了，她们心里清楚，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p>

太姥姥指着我，掷地有声的对着墙上的红黄单说，“我家这小孙女符如因，你们是知道的。</p>

虽然你们的去留不用我来安排，可如今我要走了，我不给你们安排好，我心难安啊。</p>

这孩子是个掌兵的料，青龙山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p>

你们若愿，今儿我就做个桥，让我这小孙女带你们走。</p>

你们也念在我做了一辈子功德，以后若是可以的话，替我多帮衬帮衬我这小孙女。</p>

弟子在这…先谢过了。”</p>

这话说完，香炉里的火光却一点点弱了。</p>

我心里猜测，他们应该是不愿意的。</p>

一般老堂兵马认准了一个人，很难再改。</p>

如果太姥姥驾鹤西去，那时他们会回到自己原本的洞府继续修行，轻易不会再择新的弟马。</p>

就这么让我没名没份的带走，总归是差点意思。</p>

我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p>

愿意，我定了了太姥姥的心愿，带回去好好伺候。</p>

不愿，我也尊重各位仙家的选择，祝各位早日登高挂册，四海扬名！</p>

眼看着一捆香要燃尽，也没有再给任何提示。</p>

太姥姥眼中闪过失望，叹了口气，对我说：“如因，起来吧！”</p>

我没有直接起身，学着太姥姥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行三拜九叩之礼，才起身过去扶住太姥姥的手臂。</p>

在我们刚要走的时候，只听‘唰唰’两声响。</p>

墙面上的红黄单，飘着落到了桌子上。</p>

太姥姥回头看到这一幕，激动的浑身都在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p>

她小心翼翼的将布卷起，外面还缠着报纸，珍爱的反复抚摸。</p>

“如因，我把我的家交到你手上，这堂兵马日后就是你的了。</p>

你要好好对他们，他们不会亏了你。”</p>

我点点头，恭敬的伸出双手，手心朝上举过头顶，“太姥姥放心，我定不辜负您对我的一片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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