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人怎么能与活人比？”王微之原本想骂人的，但话才出口就生生拐了个弯。</p>
“他们死了，但生前或许一直在努力的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让自己的家人活得像个人样，而你？”</p>
王沄轻蔑的上下打量着王微之：“你虽然活着，却一直糟践自己、折腾亲人，把自己活成了一副鬼样！”</p>
“你……”王微之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而后才勉强维持了平静：“这就是你把我丢这里来的原因？”</p>
“沄丫头，你就不担心把我吓死了吓傻了不好交代吗？”</p>
“嘁~”王沄轻嗤一声：“竹风，大伯祖母是怎么说的……你重复一遍吧！”</p>
竹风微微低头：“四爷，沄姑娘准备怎么做没直接与大夫人说，但大夫人说了，沄姑娘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能拉回来最好，拉不回来……她就当没生您！”</p>
王微之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竹风。</p>
王沄又嗤一声：“大伯祖母说的是‘孽障’！”</p>
“子知叔叔，您说说，该有多失望，才会让爱子如命的大伯祖母说那样的话呢？”</p>
王微之低眉不语。</p>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母亲有多爱他们兄妹，若不是为了他们兄妹，那么厌恶父亲的母亲或许早就离开王家了。</p>
让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她对自己真的已经失望到了极点。</p>
他叹息一声：“行吧，我知道了！这以后啊，我不再服五石散，也不再不穿衣裳的到处跑就是了！”</p>
“就这？”王沄嗤笑出声：“子知叔叔，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您可就辜负了我的苦心了！”</p>
苦心？明明是坏心！王微之斜睨着王沄，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却不妨碍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赞同。</p>
王沄笑了，眼底藏着浓浓的怀念——终于有了点记忆中的王子知的样子了！</p>
她笑笑：“子知叔叔，可知道我们如今在哪儿？”</p>
“还能是哪？吕家岗呗！”</p>
王微之没好气的回答：“整个琅琊，也就吕家岗这一处乱葬岗！”</p>
王沄笑笑，又问：“子知叔叔应该知道这吕家岗前身，知道为何变成了乱葬岗吧！”</p>
“当然！”王微之点头：“三百年前，吕氏是琅琊最大的世家，比之如今的王家更强大的家族，家族最最鼎盛之时，出过一位太后、两位皇后、四位宰相，半朝文武都是吕氏门人弟子，说一句权倾朝野都算是低估了吕氏。”</p>
“盛极而衰，吕氏最后一任宰相吕青病故之后，吕氏便显颓势，吕后以巫蛊之术祸乱宫闱，时帝大怒，赐死吕氏并下令诛杀吕氏全族！”</p>
“这一块地……”</p>
王微之比划了一下：“曾是整个琅琊地势最好、风水最好的地方，吕氏早早的就在此建了族地，可惜……”</p>
“当时的皇帝下诏诛全族、鸡犬不留、就地掩埋！”</p>
“所以，吕家人被就地诛杀之后，就埋在了这儿，而后这儿慢慢荒废，也就成了这么一个乱葬岗。”</p>
“不瞒你说，我之前与人来过这里，还是晚上，为的是练胆子！”</p>
王微之带了几分得意：“还好有那么一出，否则，爷刚刚能被吓死！”</p>
王沄微微一笑，没说她知道。知道王微之及冠之前与一帮子猪朋狗友来这“探险”，而这个，还是现世的王微之亲口与她说的。</p>
她笑笑：“那么，子知叔叔且说说，如今的王家与吕青病故之前的吕家有何不同？”</p>
王微之一怔。</p>
“或许，比之吕青病故之前的吕家不是很恰当，毕竟，吕青病故之前，吕家至少还吕后、有宰相、有数位子弟在朝堂之上居高位，而王家……”</p>
“据我所知，在庙堂之上身居高位的也就那么两三人！”</p>
“这是其一！”</p>
“其二，吕家是在吕青病故之前才显颓势的，而王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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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知叔叔，您自己说说，王家如今当得起‘当世奇才’的有几人？‘才华横溢’的有几人？‘潜力无限’的有几人？”</p>
王微之被王沄问得浑身冷汗直冒。</p>
“别的不说，就说说令尊，我那位才大志疏的大伯祖父！”</p>
“都当祖父的人了，眼皮子却浅的厉害，只知道盯着王家这么点儿东西，防着自己的弟弟们与他争与他抢……不，还知道盯着我祖父在宁州打下的基业！”</p>
“鼠目寸光！”</p>
“二叔好像也没好到哪去吧！”</p>
这一次，就算明白王沄不好惹、不能惹，王微之没忍住的反驳一声。</p>
“祖父沉迷各种研究，习惯性的忽略身边的人或事，年纪一把却不知道人心险恶，用的若是有良心的倒也罢了，要是遇上白眼狼……”</p>
王沄微微一笑就此打住：“但是，祖父有我，我会为他扫除所有障碍，让他过他想要的日子，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大伯祖父呢？”</p>
“他有什么？”</p>
“有一个从成亲之日起，就没看上他的妻子；有一堆红袖添香、总是妨碍他上进的笔墨丫头；有几个看着他的荒唐长大、对他的才华品行都无法认可的子女……”</p>
“当然，还有你这么个行尸走肉却自以为很洒脱的儿子！”</p>
“子知叔叔，您说，如果将来某一天，曾祖父不在了，王家会不会像没了吕青的吕家一样，轰然垮塌，王家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王家岗？”</p>
王沄这话吓得王微之浑身战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那你怕什么呢？”王沄斜睨着他：“你怕，不就是因为我说的这些都是现实吗？”</p>
“你这妖孽！”王微之狠狠地瞪着王沄：“你才多大啊，就想这么多？”</p>
“还有……”</p>
王微之指了指前方不时闪过鬼火的吕家岗：“好好的姑娘家，半夜三更来这地方，就算为了整治我，也未免太胆大了些！”</p>
王沄嫣然一笑：“这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群活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死了也没个清净地安息的可怜人而已！”</p>
“比起死人，更可怕的是活人！”</p>
“死人只能吓唬吓唬你，活人可是能让你变死人的……你说呢？”</p>
王微之瞪着她：“坏丫头，又在吓唬我！”</p>
“行吧，你想要我做什么？”</p>
“和我去宁州吧！”王沄看着他：“琅琊这种看似歌舞升平、实则一潭死水的地方不适合你。”</p>
王微之挑眉：“宁州就适合我？”</p>
“不，宁州未必适合你，但到了宁州之后，我给你安排一个最适合你的差事！”</p>
“呵呵~”王微之笑了：“要是不适合我呢？”</p>
“那你可以离开宁州，我绝不阻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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