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心思，在大家议论声逐渐大起来的时候终于再次开口，“先去查查计划泄露之事，这才是重点！剩下的一切事务照旧，等我下一步指示。”</p>
众人听到命令后各有心思，却都不敢再在这里说什么，领了命后便退下了。</p>
襄阳城内的将领各执一词，猜测繁多，城外的金军大营也并非一帆风顺。</p>
“你这是何意？”珠罗看着缘子将画了许多圈圈点点的舆图放到自己面前，挑眉问道。</p>
“我下的每一条命令都在你这里报备过了，相信你也知道军中最近都在忙什么，大家是怎么议论的，你也定是有所耳闻。”缘子不急不躁，似乎在给珠罗自己消化的时间。</p>
等她觉得珠罗将图看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今日是来同你讲下一步打算的，面对襄阳城，我的作战方针是什么……”</p>
“这些应当由你和其他将领们探讨。”珠罗十分严肃，她自己不是很懂兵法，但是身边总是有能人懂的，她隐约觉得缘子近来的做法有些奇怪，还想着收集了足够的证据再向她发难，没想到她竟然主动上门了。</p>
“那是当然，但我更不希望因为你我之间有什么误解，而误了军机、误了大局。”</p>
看着缘子坦然的样子，珠罗有一丝心虚，她之前就和自己开诚布公地谈过，难道真的是自己有失偏颇，因为个人感情而屡屡判断失误？</p>
在珠罗自我怀疑的时候，缘子直视着她的眼，铿锵道：“我这次这么做，赌的就是襄阳城不敢发兵！”</p>
三天的时间，缘子认为无论是从消息传过去的速度还是襄阳的准备情况来看，若想要出兵，应该早就出兵了。</p>
她的心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p>
为了防止襄阳就是摸准了她会松懈，她还是传令下去，加紧营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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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还真和襄阳的守将有点子默契。</p>
“将军，郓王病了。”</p>
缘子心中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又被风吹皱了一般，“病了？”</p>
缘子虽说要和完颜琮保持距离，但也不是一点沟通都不能有，他还挂着监军的衔呢，正常的军务汇报还是有的。</p>
前几日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怎么突然就病了？</p>
难道是上次的紫霄藤药效过了，又复发了？</p>
她皱着眉头没有多问，直接就奔着他的院子去了。</p>
刚走进院子，一股烧艾的味道扑面而来。</p>
门口没有人守着，院子直接推门进去，屋内也没有旁的人，缘子就算不说，大花二花也只会有颜色地在门外候着。</p>
“他们说你病了，怎么搞的？我看看。”</p>
缘子几步走到完颜琮的床榻旁，就见这人面色不佳，只穿了一件中衣斜靠在榻上，手中还拿着一卷棋谱。</p>
看见缘子过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缘子要在摸自己额头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p>
就见对方眼睛睁得更圆了，手一边往回缩着，一边嗔道：“你做什么？”</p>
完颜琮哪会将到手的……给放走，握着柔荑放在自己的心口，“我没发烧，就是这里有点慌。”</p>
纵使两人曾经如何的坦诚相待，如今缘子知道完颜琮却是重新认识了自己一番，她的脸瞬间就染上了颜色，手心似乎也沁出了汗，却忘了要拿走。</p>
“你真没发烧？除了心慌还有别的症状吗？”</p>
缘子尽量不去往别的地方想，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p>
完颜琮的脸色似有不悦，但马上就变得幽怨起来，仿佛刚刚那一瞬是缘子的幻觉。</p>
他直起身来凑近缘子，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将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眼中似乎揉了一汪秋水，声音放得轻轻的，“是不是不热？”</p>
缘子此时已经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热不热，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她清晰地从完颜琮的眼中看到自己红透的脸颊。</p>
“怎么样，我的将军大人？在下没有说谎吧。”</p>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缘子脸颊的热度好像一直烧到了耳后。</p>
缘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被烫着了一般离开，脸上刚刚的羞怯也变为了愠怒，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对方漫不经心地开口。</p>
“在山上的时候，你可比我现在主动多了，没想到人心不古、反复无常……”</p>
缘子看着完颜琮逐渐露出了无辜的神情，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不是”、“没有”。</p>
可是转念一想，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p>
完颜琮却似乎不需要缘子的解释，他拉起她的双手，低下头在指间轻轻啄了一下，柔软的触感一点点传缘子到心里，激起涟漪。</p>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p>
“小心珠罗的人。”</p>
她还是解释了。说完这句话，缘子便低下了头，仿佛失去了力气般。</p>
完颜琮看着缘子有些无力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珠罗的人最近没在看着我们，都去布防和调查襄阳了，放心吧。”</p>
缘子刚还在想“你根本就不知道”，紧接着就有了新的疑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不在营里的，准确吗？”</p>
完颜琮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任何病态，他轻轻地将缘子揽到自己怀里，饶有克制地收紧手臂，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轻轻地缠绕在其中。</p>
“这你就不用管了。”</p>
他的怀抱和呼吸都是温热的，令人有些心痒。</p>
缘子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和完颜琮身上独有的香气，似乎身上的疲乏都去了大半，“所以你装病骗我过来？”</p>
“没有装病，”完颜琮的指间从发丝中移到缘子的肩膀，轻轻的按着，“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心慌。”</p>
缘子微微诧异，他竟是说真的？不是在……那个？</p>
完颜琮受伤的力道由轻变重，“我最近总是会做噩梦。”</p>
“噩梦？”</p>
“嗯，要不就是你骗了我、说你对我不过是利用，一切都是假的，要不就是发现自己在一片荒芜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怎么唤你都没有回应，要不就是……看着你浑身是血，我想要救你，却救不了你……”</p>
缘子听着完颜琮的话一阵阵心惊，发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p>
“确实都不是什么好梦。”</p>
缘子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恹恹的。</p>
完颜琮倏地将手臂收紧，将猝不及防的缘子紧紧搂住，“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p>
缘子的心一紧，这话……难道他？</p>
眼泪无声流下，却听身后人道：“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漓月，不能再失去你了缘子，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我帮不上忙，你也不想我插手，这些我都不管，只一条，别放开我、丢下我，好不好？”</p>
缘子不知说些什么，屋内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p>
他问自己“好不好？”这个语气神情，仿如回到了他在陈州时问自己是不是不要他了一般。</p>
曾经那么冷静自持、替自己做决断的人，此刻无助地问自己这句话，多么讽刺啊。</p>
他的梦不是毫无来由，是自己和他多种变换选择的缩影。</p>
“如果，我不能答应你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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