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秦耕現在對他老爹的好感又多了一丢丢。

現在不管是稻田還是夏播玉米都不需要雨水,第二天,他們去防護林下了雨,順便測試帳篷。

支架穩當得很,嵌在沙子裏,只要不刮大風就不會倒,能保護帳篷不沾上沙子,防雨袋完全不漏雨,帳篷是幹的,搭建方便,底層放在下過雨的沙地上不會滲水。帳篷小巧,但溫淼在裏面換衣服并不拘束,可見設計制作帳篷的人花了很多心思。

秦耕把帳篷收起,上面沾的沙子回去沖一下,晾一下就幹。

“這帳篷設計的可真好,真的很好用。”溫淼換完衣服出來,邊擦頭發邊驚喜地說,“幫我謝謝你爸。”

秦耕嘴角揚起:“你以後肯定還能見到他,你自己感謝。”

他想不到秦屹川還特意打電話來問帳篷咋樣,秦耕說:“挺好用的,哪方面都挺合适,謝謝。”

秦屹川聽這聲謝謝可真不習慣,說:“不用謝我,設計出這樣的帳篷,給部隊做裝備也很好。”

聽秦耕要挂電話,秦屹川又說:“該收稻子了吧,祝賀你們獲得大豐收,稻子可得好好都收回來。”

秦耕擔心他說出什麽打硬仗之類的打雞血的話來,趕緊說:“知道,爸,您趕緊去忙吧。”

——

在萬衆期待中,基地終于迎來期盼中的大豐收。

稻子整齊密集,稻穗沉甸甸的,顆粒飽滿,很難想象這是在沙漠中種植出的莊稼。

一共有二十多萬畝稻田,計劃最慢十天搶收完畢,收完稻子再收玉米。

有收麥子時的小型演練,收稻子也有經驗,但是用上各種機械再加人員全部出動,十天收完這麽多稻子也有壓力。

唯一不用擔心的就是下雨導致稻子長芽發黴。

每個人都興致高昂,精神百倍地準備迎接大決戰。

收割機、脫粒機等檢修完畢,曬谷場清理幹淨,收割、晾曬的工具全都準備好。

武師長給大家做攻堅戰動員:“我們精心耕作的稻子終于迎來大豐收,大家都要拿出一百倍的幹勁,務必保證搶收成功,一個稻穗,一粒稻子都不允許留在沙漠裏。”

“晝夜搶收,顆粒歸倉。”

大家把口號喊得震天動地,雄心壯志激蕩在波瀾壯闊的沙漠上方。

這天天蒙蒙亮,種植所跟知青點都敲鑼,兵團吹響號角,聲音響徹種植基地,大家趕緊起床、洗漱、吃飯,按照分工奔向稻田。

在這種重體力活面前,溫淼就是個菜鳥,她作為秦耕的助手,跟着他轉悠,看他把控脫粒、揚曬進度。

幾個打谷場都在忙碌,多臺脫粒機一同開動,四五個人同時照看一臺機器,這活既髒且累,有在機後遞稻捆的,有在機前扒稻谷的,扒稻草的,機上那人拿着稻捆小心移動,要把稻穗一個不留地脫下來。

秦耕在機器邊巡視,不時提醒一定安全操作,可別把手指卷進去。

夜裏割不了稻子,但排了四班倒,要把當天收割的稻子全部脫粒。

基地倉庫存不了那麽多糧食,晾曬好的糧食要馬上運出去,邊揚曬,邊裝卡車運走。

一車車的糧食運出基地,車輛載着滿麻袋的糧食,發動機轟鳴中揚起無數沙塵,氣派得很。

秋天的太陽依舊毒辣,秦耕擡手摘掉溫淼頭上的稻草屑,看她發間還有細小草屑,額頭上細密汗珠淌下,就說:“你回宿舍休息吧。”

被這種熱火朝天的勞動氣氛感染,溫淼肯定要加入其中,不可能獨自跑回宿舍休息。

秦耕又交給她一項重要又需要細心的工作,盯着曬幹的稻谷過磅,每麻袋兩百斤,記錄往外運了多少袋。

這些天的夥食非常奢侈,前幾天的雞蛋庫存下來,保證每人每天都能吃上一個煮雞蛋,另外還給大家提供了白糖水,每個人水壺裏灌滿,随時可以補充能量。

到第七天,稻子按照計劃收割了七八成,各路人馬也已經筋疲力盡,這天中午所有食堂都慷慨地蒸了大米飯犒勞大家。

所有食堂附近都飄蕩着沁人心脾的米香,

兵團戰士要強調紀律,可是種植所的人不一樣,都争先搶後地往食堂跑。

“開飯啦,這可是我們靠雙手種出來的大米。”

又是秦耕幫溫淼打的飯,除了米飯,菜是豆腐跟大棒骨熬白菜。

大米飯顆粒晶瑩,入口香滑綿軟,嚼起來清甜。

溫淼覺得純大米飯可太香了,不搭配菜她就能吃一飯盒,看大家也吃得香甜,她說:“我離開家鄉之前沒吃過大米飯,我們當地吃的都是小米飯,高粱米飯。”

秦耕馬上擡頭看她,跟她一樣沒吃過大米飯的人應該有很多吧。

馮小麥正低頭扒飯呢,聽到這話立刻說:“淼淼你也沒吃過大米飯啊,那你家怎麽把你養的白白淨淨的,我以前也沒吃過大米飯,可真好吃,甜的,嚼着都省勁兒,不拉嗓子。”

崔燕子覺得找到了組織,說:“你們倆也沒吃過大米飯啊,那咱們一樣,我也沒吃過。”

這個話題立刻引起共鳴,有人端着飯盒湊過來說:“真巧,我也是第一次吃純大米飯,以前最多吃兩米飯。”

“我也是第一次吃大米飯,真是香啊。”

“我也是,終于吃到自己種的大米啦。”

食堂一時間熱鬧得很,大家一致認為,大米飯,是他們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秦耕默不作聲地邊吃邊聽,好吧,沒吃過大米飯的人可真多。

他很希望溫淼一直都有大米飯吃。

其實那時候的旱稻稻米跟幾十年後口感綿柔光滑的大米根本就沒法比,也許後世人會覺得口感粗糙,不夠細膩柔軟,但種植基地所有人都覺得特別好吃。

再說這可是溫淼下的雨水澆灌出來的稻子,跟同時期的旱稻比肯定味道領先。

知青都是從城市來的,怎麽着也比農村人夥食好,沒有第一次吃大米飯這種感慨,他們在感嘆終于吃上雙手創造出來的美味,這讓他們覺得農業勞動非常光榮。

兵團戰士們最能吃,這頓飯本來就是犒勞大家,為繼續攻堅提供能量,肯定要讓大家吃飽,食堂已經煮了比平時多一半的飯,還是被大家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吃完這頓飯,每個人就跟充了電一樣,疲憊全消,對接下來的秋收充滿幹勁兒。

溫淼覺得秦耕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每天要在打谷場盯到半夜才回去休息。

他看上去精神奕奕,但溫淼覺得他又不是機器,不可能不累,半夜聽到他的腳步都感覺格外沉重。

溫淼看書看到八點多,合上書本,從櫃子裏找出秦耕的保溫飯盒,清洗幹淨,從奶粉罐裏舀出三大勺奶粉放裏面,又倒上熱水,攪拌均勻,擰好蓋子,拎着保溫桶,鎖門,出發往打谷場的方向走。

打谷場繁忙熱鬧,拉了很多盞燈把整塊場地照亮,多臺機器運轉,到處都是勞作的人,堆放起來的稻捆,正在晾曬的夜裏已經堆在一起的稻谷,忙碌又井然有序。

秦耕正在往脫粒機上看,對操作的知青說:“累了吧,安全第一,累了換人。”

那個知青大聲說:“不累。”

秦耕可不願意出任何人身安全事故,還是叫換了人,讓那名知青回去休息。

一轉頭,驚喜地看到溫淼就在不遠處站着,顯然已經看到他。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問道:“你不好好在宿舍呆着,怎麽跑來了。”

溫淼擡起手臂說:“給你泡了牛奶,你還得幾個小時才回去呢,補充點營養。”

秦耕看着灑落在她臉頰上的暖黃的光,覺得那光線灑到自己心裏,細細密密的全是感動。

以前還沒有人給他泡牛奶,又走遠路送過來。

他移開視線,看了眼放在遠處的水壺,說:“水壺裏的水喝完了,正渴着呢,你來得正好。”

這邊稻草屑飛揚,兩人往遠處走,走到還沒拉走的稻杆垛邊緣,秦耕拿了一捆稻杆扔地上,招呼溫淼:“來,坐吧。”

兩人坐在稻杆上,這裏遠離機器人群,明亮的圓月挂在空中,顯得安靜幹淨。

牛奶溫熱,咕嘟咕嘟喝下去,既解渴又熨帖舒适。

對于秦耕來說是電量充滿,能量恢複。

“別急啊,慢點喝。”溫淼偏頭看他,看他眉宇間多少有點疲憊。

秦耕放慢速度小口喝着香甜牛奶,等牛奶見底,他把蓋子重新擰好,站起身來說:“走吧,送你回去。”

沙漠晝夜溫差大,白天特別曬,晚上又涼,溫淼就穿了件襯衣,不能在外呆太久。

溫淼跟着站起來說:“哪用送啊,又不遠。”

“這兒太吵了,機器嗡嗡的震得耳朵疼,我也想去清靜一會兒。”秦耕說。

既然他這樣說,溫淼就站起來跟他一塊往回走,月光在兩人身後拉出安靜得斜長的身影。

——

甜水生産隊也在秋收,溫震再一次參加新兵選拔,等到農忙結束,新兵就會正式入伍。

作為生産隊個子最高,最根正苗紅的青年,溫震每一次都能被挑中,但他又連着兩次落選,這一次,居然又被人頂替。

“這次大隊長讓他親兒子上了,那小子身體弱,走路都打晃,前兩次也是大隊長故意不讓溫震上的吧。”沈秋葵說。

溫父溫母遲鈍,這次終于發現有問題。

溫震其實去年就覺得不忿,但他沒說。

第一次挑兵,體檢合格,負責招新的班長上門走訪,對溫震還有家庭出身都很滿意,跟溫震說能夠入選,結果名額給了村裏的孤兒寡母,那年輕人的父親修水庫時意外去世,算是理由充分,溫震無話可說。

第二次挑兵,流程跟上次一樣,來家訪的班長仍然對溫震滿意,但這次被一個家裏祖祖輩輩貧農的年輕人頂替。

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要真比根正苗紅,溫震的爺爺、姥爺都是當兵的,優先級方面總該排在前面。

一個生産隊最多一兩個名額,這一次,大隊長十五歲的兒子占了一個名額,另外一個名額給了生産隊最窮的人家,溫震在候選人名單裏本來排第一,再次落選。

溫震已經二十歲,很多人十六七就去部隊,他再去不成年紀就大了。

其實溫家人想讓溫震去當兵的原因很樸素,一是在部隊能吃飽飯,二是要是能免費學個技術,電工、焊工、鉗工之類的,等複員回家就能找到工作。

沈姥姥坐不住了,帶着小豆子走了老遠的路到閨女家來,一進門就氣喘籲籲地問:“咋回事,每次來家訪的不都把溫震排第一嗎,他咋還去不了。”

“聽說去年鐵柱拿着煙酒給大隊長磕了好幾個頭,大隊長給他活動,就把我替下來了。”溫震終于說出他早就打聽來的情況。

“前年那回呢,是不是也收了別人的好處,我去打聽打聽。”溫四海接連抽着旱煙,愁眉不展。

沈秋葵吞吞吐吐地說:“你不知道李寡婦跟大隊長整天眉來眼去的?社員都說他倆私下裏有那種關系。”

沈姥姥很生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這情況你們咋不跟我說呢,咱家不是沒人,我就是不想給組織添麻煩,都被人騎到脖子上了,我忍不下這口氣。”

之前沈姥爺墳地的事兒她都沒跟組織反映,自己默默扛着,但大外孫當兵這事,她們一家子絕對不能白白被人欺負到牆角。

“我要找到縣裏去。”沈姥姥說,她一定要為大外孫出頭。

沈秋葵遲疑着說:“大隊長在縣裏有親戚,要不他也不能每次都把溫震活動下來。”

沈姥姥中氣十足:“那也不能由着他濫用權利,你們現在也應該明白吧,溫震參軍一直都走不成,就是你們沒給張二強送禮,別人給他送禮,給他好處的就走了。”

他們三個突然醍醐灌頂,沈姥姥說得對啊,他們是絕對想不到給張二強送禮的,現在一想,可不就是那麽回事。

可惜他們一直沒這跟筋,耽誤了溫震兩年,現在第三年眼瞅着又黃了。

沈姥姥不管對不對口,反正她就找她認識的最大的官,她很想把大外孫帶到領導面前看看,可是溫震說啥都不肯去,沈姥姥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們可都長點出息吧。”

溫震不肯去,她只能帶上溫四海,搭騾子車進城,直接找到縣武裝部。

縣武裝部大門修得氣派,門口還有拿着槍的站崗士兵,沈姥姥底氣特別足,跟站崗的說:“我找吳部長,我姓趙,是鐵廠生産隊的,是部長他大姨。”

說最後一句話是怕連部長的面都見不到,

吳部長原來是沈姥爺的部下,之前還總來探望,後來官越做越大,越來越忙,來往就少了。

不過逢年過節總有人去慰問沈姥姥,拿各種慰問品,還會詢問有沒有困難。

沈姥姥每次都說不缺吃穿,過得挺好,從來不給組織添麻煩。

既然老太太這麽肯定地說是部長親戚,站崗的也不怠慢,連忙幫忙聯系,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門口把他們接了進去。

溫四海頭一回跟沈姥姥出來,邁步走進戒備森嚴的武裝部大院,才知道他丈母娘這麽有能量。

來人直接領着他們去了吳部長辦公室,吳部長對沈姥姥态度特別恭敬,讓手下去泡茶,又說:“大姨,趕緊坐,你這特地跑過來,肯定是大事兒。有事兒找人來說一聲,我抽空去看你。”

沈姥姥坐下,寒暄幾句後說:“我這事兒跟你工作相比也不算啥大事,就是有人濫用權力,騎到我們家脖子上,我倒要看看有沒有人能管這事兒。”

吳部長讓沈姥姥喝點水,忙問啥事兒。

沈姥姥于是把溫震三次當兵不成的事兒說了,她說:“事不過三,來家訪的班長每次都說溫震能上,咋每次都排後邊的把他頂了。你們應該調查,有人送禮,有見不得人的交易。”

吳部長凝神想了一會兒,說:“溫四海家啊,原來是你女婿家。”

溫四海還不讓沈姥姥見過的世面多,聽到部長提自己名字都有點緊張。

他臉上帶笑,說:“這事兒太好辦了,我前段時間接到通知,說是要關照下溫四海家。”

沈姥姥可就不明白了,問道:“誰說要關照溫家?”

吳部長說:“上級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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