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在飛機上, 溫淼就看到形勢有多危急,觀潮河水勢湍急,由北向南蜿蜒而去, 很多戰士、市民、農民挑着扁擔,推着小推車, 拿着鐵鎬、鐵鍬等工具在開挖溢洪道, 很多人在處理堤壩上的裂縫,毫不畏懼地挑石填土。
從高空看去,忙碌穿梭的人群就像小黑點, 整副場景像是黑白畫面,讓人覺得非常震撼。
溫淼現在終于對暴雨跟洪水有了實感。
趕到抗洪指揮中心,這裏省幹部, 水利廳的人都在, 總指揮華東區鄭司令看向纖瘦的溫淼, 有點後悔答應她過來, 抿了抿唇說:“這裏是全省最危險的地方, 務必注意安全。”
溫淼看向渾身幹燥泥漿,兩鬓斑白的鄭司令說:“希望我能盡一份力。”
都不用十級臺風, 八級臺風就能把她吹走,真想象不出來,她那麽瘦弱單薄,是怎麽把雨水收起來的。
他們安排溫淼在安全地方躲臺風,可是堤壩附近的以董存瑞、□□、黃繼光這些英雄命名的突擊隊都在搶險。
空氣悶熱潮濕, 這些人的汗珠子從額頭流下, 糊了眼睛, 流過臉頰掉在泥土地上碎成八半,可沒有人畏懼, 退縮。
一處決堤口吸引了溫淼的視線,石頭,沙袋擋不住決堤口,人們奮不顧身地沖向決口,手拉手用血肉之軀擋住決口,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開會的時候溫淼才知道,他們來之前,指揮部已經發過一次河流險情警報,除了搶險人員,所有人必須撤離。
如果臺風帶來強降雨,河水水位很快會接近壩頂,河水一旦決堤,預計有六千萬方水傾洩而下,席卷蒼南、清南、漢南平原,洪水所過之處甚至會夷為,平地。
溫淼認真聽着,外面一派嘈雜,可是指揮部很安靜,所有人的神情都很焦灼,空氣似乎不會流動一般。
各地也已經采取各項應急措施,比如組織人員緊急撤離。
情況都這麽危急了?
河流兩岸,已經選出幾個洩洪點,但如果洩洪,會犧牲周圍的房屋跟居民。
兩害相權,目前無法做出洩洪決定。
但只能說在大自然面前,人類的力量非常渺小。
——
傍晚,吃完雜糧饅頭鹹菜等幹糧,搶險隊員們有人值班,有人輪流就地休息,附近居民拿來門板涼席給他們用,數量有限,更多的人直接橫七豎八地合衣躺在地上。
這些人滿身泥水又太累,一趟下來立刻打起呼嚕沉入睡眠。
他們睡得安靜,但周遭廣播循環播放的臺風跟特大暴雨預警讓人覺得危險正在逼近。
晚上溫淼他們吃得一樣,也是饅頭鹹菜,溫淼還吃了點肉幹給自己加餐。
指揮部的人也都緊張壓力大不肯休息,但溫淼要睡覺,指揮部就設在堤壩附近的招待所,房間多的是,溫淼跟倆女保镖住一間,秦耕他們住在旁邊。
溫淼又叮囑:“臺風來了叫我。”
就像懸在頭上的劍,要麽掉下來,要麽拿走,臺風到來之前才是讓人最焦慮的。
秦耕點頭:“會叫你。”
溫淼的語氣神情應該是所有人中最輕松的。
好在即使決堤,應該也淹不到指揮部,只是應該,誰又能保證呢。
萬一被淹,秦耕不敢想像這個場景。
等溫淼回了房間,耿團長跟秦耕商量,大領.導對溫淼的安排是,一但指揮部被淹無法撤離,務必用直升機把她送出去。
鄭司令在指揮部和衣小憩,突然夢到水庫大壩垮塌,洪水翻騰着、咆哮着,像是怒吼的巨龍一樣朝垮塌出撲出,附近的房屋毀于一旦,城市被淹,無數身影在水中沉浮,無數聲音呼號哭喊。
他馬上被吓醒,聽到外面傳來風呼嘯的聲音,心猛地往下一沉。
最強勁的敵人臺風海馬終于來了!
有戰士對空鳴木.倉,讓人們在堤壩危險處撤離。
溫淼在半夜聽見臺風呼嘯,從睡夢中醒來。
開始風勢很少,勢力很弱,逐漸像被注入某種力量,逐漸變得兇猛。
狂風似乎裹挾着能摧枯拉朽的能量,咆哮着由東向西刮去。
溫淼才知道臺風有多可怕,風勢比沙漠滅蝗那次遇到的沙塵暴可猛烈多了。
風中夾雜着敲擊、摔打、碰撞、哭喊等各種聲音,彙集成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聽上去心驚動魄。
溫淼覺得臺風制造出來的動靜很吓人。
窗棂被風吹得呼呼震動,窗外、屋頂處傳來的聲音都像是要把屋頂掀翻,把房子吹塌似的。
溫淼覺得瘆得慌,穿好衣服鞋子想要出門去找秦耕,門剛打開,就看到秦耕跟男保镖們就站在門口。
溫淼:“……”
秦耕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聲音沉穩溫厚:“害怕了。”
他的聲音那麽柔和,讓溫淼一下就平靜下來,擠出幾抹笑說:“我不怕,你們一直在門口?”
溫淼突然覺得多少個保镖都比不上一個秦耕,只要他很沉靜地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安全安心。
明明臉色發白,秦耕剝了顆奶糖喂到她嘴裏說:“剛到,沒事兒,要不你再睡會兒,下雨了叫你。”
“咋還不下雨呢?刮臺風一定會下雨嗎?”溫淼問。
秦耕說:“除個別例外,一般的強臺風都會伴随降雨。”
聽到樓下的嘈雜聲,溫淼說:“咱們下去看看?”
如他們所料,指揮部亮着燈,大多數指揮人員都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中,整個室內彌漫着焦灼的令人不安的空氣。
溫淼想連大領.導都在呢,他們昨天居然把她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
鄭司令眉頭緊鎖,來回踱步,腳步聲格外沉重。
等他停下,面向室內的各指揮員提了個問題。
“現在是半夜兩點,天氣預報說未來三天大到暴雨,河水迅速上漲,堤壩多處薄弱處會垮塌,狂風暴雨不停地話,堤壩出現缺口,能安排人去修堤壩嗎?”
這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沒風沒雨的情況下,靠人海戰術能夠采取各種搶險措施,但現在這麽大的風就能把人吹走,更何況再加上大雨,天黑?
所有不利因素都疊加在一塊兒。
室內空氣黏稠凝固,好一會兒沒人說話,鄭司令催促:“大家言無不盡,什麽想法都可以說。”
意見分成兩派,一派的說法是肯定沒法派人出去,又是風又是雨再加抹黑根本就不可能施工,說不定白白造成人員傷亡。
另一派的說法是人定勝天,只要齊心協力不畏苦難一定能戰勝臺風暴雨。
當然沒有商量出什麽結果。
就在這時,驚雷炸響,閃電像蛇一樣劃過夜空,大雨點子搭在玻璃窗上噼啪作響,風雨嚣張地撼動着窗戶刷啦啦作響讓人心驚。
沒一會兒,雨點就彙聚成線,如瓢潑一樣在天地間肆虐。
驚雷,閃電,狂風、暴雨似乎都灌注到人們心裏,室內的氣氛焦灼到極致。
可怕的念頭在指揮員們的心頭浮起,堤壩必垮,而他們無能為力。
溫淼朝窗外看着,這雨水跟她下的雨不同,只要不是滅火,她下的雨水無論大小,都是柔和的,而臺風帶來的雨水狂躁跋扈。
大門被風雨狠狠撞開,狂風裹挾着雨柱撲入室內,桌上的紙張飛得到處都是,水霧水線往前撲了好幾米。
秦耕看到溫淼被風吹得身形一晃,立刻伸出手臂,寬厚大手抓牢她的手腕。
溫淼看向鄭司令,語氣堅定:“我可以把雨水收起來。”
鄭司令馬上擡頭看溫淼,眉心略微舒展,語氣和藹:“你試試,不要有任何壓力。”
他聽耿團長彙報說溫淼把樂波縣城的雨水收起,也聽說了其中的難度,當看到溫淼單薄的小身板,他覺得他們這些幹部就真的抵抗不了洪水,得依靠小姑娘?
但現在溫淼這樣說,他覺得她可以試試。
所有視線都集中在溫淼身上,沒有人說話,甚至放緩呼吸,都安靜看她,而溫淼看向門外猖獗跋扈的狂風暴雨。
所有人都感覺到,雨水似乎小了一點,本來雨水能往屋裏撲三米,現在是往裏撲兩米,一米,雨勢明顯變弱。
鄭司令走到溫淼旁邊,跟她并排站着往外看,他看得很清楚,雨水在慢慢縮小。
耿團長也走到他們附近,不知道是不是臺風帶來的雨水太多,樂波縣城的雨水立竿見影的變成毛毛雨,現在的雨水減弱速度比較慢。
溫淼也感覺出來速度慢,偏頭對鄭司令說:“雨水太多,我現在已經儲存了三天的雨水。”
鄭司令怕打擾她一直都沒開口,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只能鼓勵:“已經很棒。”
溫淼想起修補過好幾處的堤壩,很擔心洪水泛濫,一着急,雨水就轉成了毛毛雨。
她很驚喜地說:“雨水變成毛毛雨啦,秦耕,你看。”
秦耕依舊攥着她的手腕說:“嗯,我看到了。”
“但是我得把雨水慢慢收起來,雨水太多了。”溫淼說。
“不着急,你慢慢來。”鄭司令激動地說,“只是毛毛細雨,堤壩不會有事。”
原來她真的能夠做到。
室內的空氣重新流動,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雨水慢慢變小,再突然變成毛毛雨,驚喜不已。
大家一會兒看門外的雨,一會兒看溫淼,生怕雨水再大起來,或者溫淼有啥異常。
——
三分鐘前,有個民兵小分隊試圖從附近的民宅裏往外沖,被連長攔住後他們說:“雨這麽大,咱們下午堵的堤壩說不定要被沖開,我們去看看。”
連長把他們往回拉:“這麽大的風,你去幹啥,站都站不住,堤壩漏了你能堵得住?沒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許動。”
小分隊隊員神色焦急:“可是河水要真沖過去,那兒一大片的房子、莊稼都沒了,那是我們的家。被沖了糧食都沒了,我們吃啥。”
“又不是一處受災,不許去。” 連長态度特別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