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小姐，和我一起走吗？”</p>
“和我一起......去死吗？”</p>
不夜露气急转头。</p>
这人到了这种时候还——</p>
“你能不能别——”</p>
她突然哑了声音。</p>
沙利叶也正笑着。</p>
和不夜露不同，那是一种苦涩的、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的笑。</p>
他的眼睛滚着清亮的水光，绿意更加明澈动人，却像是平白蒙上一层虚假的玻璃罩，深处是深邃的、几乎快成墨色。</p>
不夜露太熟悉这种眼神了。</p>
她在镜子里的模样和他很像。</p>
“你在哭吗？”</p>
不夜露伸手拂过沙利叶的眼下。</p>
“才没有呢。”</p>
沙利叶垂下眼睛，那点水光也堪堪挂在睫毛处，湿湿的。</p>
他轻轻说:</p>
“国王小姐，老大不需要我了。他的能力恢复后，不再需要我成为他的眼睛，不再需要我为他频繁的调息了。”</p>
“爱丽丝的绝对防御，是比我更加强大的盾牌。”</p>
他似乎有些哽咽。</p>
“和你一样，我也被......抛弃了。”</p>
这样啊。</p>
不夜露终究狠不下心走掉。</p>
这人一贯轻佻、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如今却有这样恐慌不安的表情，简直是只害怕主人离去的小狗......</p>
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不夜露下意识的想要安慰他。</p>
她凑近沙利叶，双手捧起他的脸。</p>
“不是的。”</p>
沙利叶和她不一样。</p>
梦魔一定不会这样对他。</p>
“沙利叶，你不是被抛弃了，是梦魔想要保护你，想要让你解脱。”</p>
不夜露微微笑着。</p>
“你已经为梦魔一族活了太久，在梦魔能够独立的现在，他一定想要你自由吧。”</p>
闻言，沙利叶放弃似的苦笑道:</p>
“我要如何自由呢？”</p>
“这漫长的生命塞满了与梦魔一族、与老大有关的事物，你真的觉得——”</p>
一滴温暖的雨落在不夜露脸上。</p>
沙利叶的声音更加苍凉。</p>
“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像个正常人一样，在这个弥瑞尔活下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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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起不夜露的手指，放在自己眼下。</p>
不夜露轻颤一下。</p>
真冷啊。</p>
不管是这林子、这风，还是沙利叶的手、他的眼睛……</p>
轻的仿若无声，只听沙利叶留下一句:</p>
“就凭我......这个样子？”</p>
不夜露没能回答。</p>
的确，作为梦魔一族创造出的工具，沙利叶绝非普通。</p>
迄今为止，他都是在目标、在责任的驱使下活着的。</p>
他的世界是那样孤寂，眼中所见也只有单调的色彩。</p>
现下失去一切，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他吗？</p>
如果说不夜露是肮脏的淤泥，沙利叶就是飘忽的白色羽毛。</p>
一个终将堕落，一个彷徨飘零。</p>
两人会踏上同样的结局。</p>
距离极近，沙利叶的吐息轻柔的吹在不夜露的唇上，让不夜露尝到一丝糖果般的甜蜜。</p>
他身上总是带着这样的味道。</p>
糖衣外壳下的内心里，却从未有过真正的快活吧。</p>
不夜露眼睛一酸。</p>
她想起了在有色天时，沙利叶说过的话。</p>
他们是立场相同之人。</p>
自己的心情只有沙利叶能懂，同样，她也能理解沙利叶的悲伤。</p>
沙利叶轻轻拥住不夜露，在她耳边低语道：</p>
“国王小姐......”</p>
“拜托，你带我走吧......”</p>
不夜露没动。</p>
她不明白沙利叶为何选她。</p>
“为什么？”</p>
“为什么你想跟我一起呢？”</p>
沙利叶无奈，叹道：</p>
“我以为你知道？”</p>
不夜露懵逼。</p>
“什么啊？我知道个啥啊......”</p>
“啧！你能不能稍微想想！”</p>
“都要死了还磨磨唧唧，你有话直说嘛！”</p>
沉默。</p>
“噗嗤！”</p>
“呵！”</p>
下一秒，两个人竟都笑了起来。</p>
和平时一样，但已经很久没有过的、这种轻松的谈话。</p>
沙利叶咳嗽一声。</p>
“非要我说清楚吗？你还记得我在有色天的时候说过什么吗？”</p>
不夜露愣了一下。</p>
沙利叶轻捶她的背。</p>
“即使没有游戏，我也始终挂念你、关心你、相信你，我所看着的不是王，只是面前的你。”</p>
“即使游戏结束，一切迎来终局，我也永远不会抛下你。”</p>
他一字一句道:</p>
“我答应过的。”</p>
永远......</p>
不夜露的心跳乱了。</p>
她语无伦次的道：</p>
“可是，我不是什么好人，我——”</p>
抓住她企图拿开的手，沙利叶深深地看着她。</p>
“必须是你，只能是你。”</p>
“因为你的颜色，因为你是我的同类，因为你是我唯一不用戴着面具相见的人！”</p>
都怪弥瑞尔。</p>
都怪神选游戏。</p>
让沙利叶和梦魔的静止间，平白多了个不夜露。</p>
作为搭档，作为这个世界中仅有的绚烂，他无法移开眼神，一直到如今，再也不想放开。</p>
沙利叶眼睛弯弯，笑的真心愉快。</p>
“我啊，真的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p>
喜欢看不夜露被捉弄时的气急败坏。</p>
喜欢看她满足时的开心。</p>
喜欢被她依赖，被她需要。</p>
更喜欢她和自己一样，寻求牺牲，寻求某种自我毁灭。</p>
对不夜露而言，他不是工具或者战友，只是沙利叶本身。</p>
这让沙利叶觉得，他可以被理解，他、真的还活着。</p>
“从来没有人能让我有这样的感受。”</p>
“国王小姐，只有你。”</p>
背着无形的枷锁，戴着成对的面具，永生使时间失去意义，沙利叶已然麻木。</p>
正如梦魔所说，他们并不知道要如何与他人相处。沙利叶更是从未考虑过除任务和梦魔以外的一切。</p>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夜露能影响他的判断，导致他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举动，产生了很多不该有的情绪。</p>
他不得不接纳心底深处因她而生的......某种不可名状的欲望与纠缠。</p>
也许这份情绪并不会真的萌生于“人造物”、只是一种错觉，也让沙利叶甘愿沉沦。</p>
不夜露是一种生变的“初始”。</p>
如今，沙利叶希望她能成为永恒的“结束”。</p>
和缓的声音中隐含深情，沙利叶身上溢出些许绿光，正生出鲜嫩的枝叶，逐渐包裹两人。</p>
“你也不想一个人离开，不是吗？”</p>
“带我走吧。”</p>
“用你的颜色......和我相融吧。”</p>
他亲吻不夜露的额头。</p>
不夜露缓缓闭上了眼睛。</p>
这个人对自己的渴求是真实的，这份话语也是真实的。</p>
她是他的特别，不是谁的替代和祭品。</p>
“好啊。”</p>
就这样一起睡去吧。</p>
让两人的灵魂获得解脱，永不分离吧。</p>
泪水从不夜露眼角淌下，她却感受到了幸福。</p>
沙利叶也陶醉般的笑了。</p>
真美。</p>
他眼中的不夜露变成了漂亮的水晶粉色。</p>
这样的颜色，只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p>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永远。”</p>
不夜露不会被人背叛、被人抛弃。</p>
沙利叶也永远不会褪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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