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三月起，辽东边境告急。</p>

抚顺、清河一线，女真人频频犯边。</p>

初为小股，后至百人群掠，专抢汉人牛马与女子。</p>

辽东总兵屡次请调兵反击，然因朝廷不愿轻启边衅，仅令防守。</p>

成化元年五月，巡抚辽东左佥都御史滕昭、总兵官戚弘等接连上奏：</p>

“建州卫李满住、左卫董山、右卫纳郎哈等纠合部众，接连犯边，抢掠人畜，烧屯毁堡，民间哀嚎。”</p>

京师内阁风色骤紧。</p>

“建州三卫阳为效顺，阴则劫掠。”</p>

内阁首辅徐谦在议政大殿之中，沉声道：“昔日朝贡受限，他们心怀不满，可此番不止是挑衅，而是屡次大规模袭扰，若再姑息，朝纲何在？”</p>

次辅于谦缓缓点头：“朝廷昔年厚恩于女真各部，赐印赐爵，许其牧于边外，今却恩将仇报，劫民焚村，掳人当奴，此举若不加以警告，恐群夷效之。”</p>

众臣一时沉默。</p>

徐谦目光扫过众人，忽语调一缓：“但新朝初定，国本未稳，不宜轻动干戈。”</p>

“是以，本辅议，遣礼部官员前往三卫，责其首领面见使节、交还人口、书罪悔过，并立誓不犯，若其顺服，从宽论处；若抗命，则调兵讨之。”</p>

议定后，礼部侍郎沈文清率使团三十人，于六月初启程，持成化帝敕谕亲赴建州卫。</p>

六月中旬，奉天驿外，建州卫主李满住设宴迎接。</p>

场地设于山口下宽谷之间，女真皮帐环绕，战马铠兵列于两侧。</p>

建州左卫首领董山、右卫纳郎哈亦到场。</p>

一如朝贡使节，却各自带兵百人，全副武装，笑意难辨。</p>

沈文清知此行凶吉难料，早在进谷前便将一封急书交予副使带回辽东军镇，若七日无归，即通报兵部请兵。</p>

坐上酒桌，席间鹿肉、马奶、蒸熊掌一应俱全，场面盛大。</p>

沈文清谨守礼数，先命翻译通读圣旨：</p>

“建州等卫，世受朝廷爵赏，容汝牧于边外，何负于尔？今却纵下人剽掠边民，虏民为奴，忘恩背义……若回改过，朕体天地好生之德，从宽宥之；若仍前为非，必动大军征伐。”</p>

读罢，沈文清起身，将敕书高高举起，又亲奉于李满住面前。</p>

三卫首领沉默良久。</p>

片刻后，李满住起身，拱手一礼：“我们知道错了。”</p>

众使节略松一口气。</p>

董山亦拱手称谢：“朝廷仁厚，饶我等一命。”</p>

沈文清方要致辞，李满住却又突然话锋一转：“既然赦我等罪，赏呢？”</p>

沈文清一愣，心道都这个时候，这几个碧阳的居然还敢讨赏？</p>

穷疯了不成？</p>

董山冷笑：“前年我们贡马二百匹，只得盐三十袋，去年贡貂皮三千，却被你们敷衍而过。”</p>

“如今你们劝我认错，需我归还人丁牛马，还要写悔书，却只许空口赦免，朝廷若如此，谁还愿信你大明？”</p>

沈文清正色道：“赦乃皇恩，岂可等价交易？”</p>

纳郎哈冷声插话：“我们既降你，又打你，你们大明只敢动嘴，若非你们越王徐闻尚在，我建州卫早踏平你辽阳了！”</p>

此言一出，沈文清面色骤变。</p>

一旁礼部小吏愤然拍案：“你等既为属卫，敢在大明使者面前口出狂言？！我大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