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开恩啊!”那汉子非但不退,反而以额抢地,“咚咚”叩响,声泪俱下,每一记都沉重地砸在滚烫的黄土上,扬起细微的尘土。“小的薛良!状告之人非同小可,乃是山西太原卫指挥使张寅张老爷!小的状告他……他乃朝廷通缉多年、罪大恶极的弥勒教逆匪魁首——李福达!他冒名顶替,欺君罔上!小的……小的有铁证啊老爷!”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与疯狂。</p>
“张寅?李福达?” 这两个名字如同冰锥,猝然刺入马录耳中,更直直扎进他心底!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即逝,方才的倦怠瞬间被惊疑取代。太原卫指挥使张寅,手握省城卫戍兵权,地位显赫。</p>
弥勒教逆匪李福达,乃是正德年间震动朝野的巨寇,曾啸聚山林,攻城掠地,宣扬邪法,更犯下过屠戮官军、焚毁州县的滔天大罪,朝廷曾画影图形,重金悬赏,多年缉捕未果,据说早已伏诛或是远遁无踪。这两个名字,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沼,怎会牵扯一处?且是在这赴任途中,被一个形容狼狈如乞丐之人当街喊破?</p>
荒唐!何其荒唐!张寅乃朝廷命官,世袭武职,根基深厚。李福达?那是早已钉在耻辱柱上的化外妖邪!此等风马牛不相及之事,竟敢攀扯到指挥使头上?此刁民若非受人指使,恶意构陷,便是失心疯魔,胡言乱语!然…… 一丝极其隐晦的疑虑如毒蛇般悄然滑过心头。此事太过骇人听闻,若为真,便是捅破天的大案;若为假,此人诬告朝廷命官,亦是死罪。他敢当街喊出,莫非真有倚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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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录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隔着轿帘沉声问道:“薛良?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尤其是攀诬正五品指挥使,该当何罪?乃是剥皮揎草,祸及三族之罪!你口口声声铁证,证据何在?又为何不在太原府衙投状,偏要在此处拦本官车驾?” 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上位者的审慎与威压,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薛良心上。</p>
跪在地上的薛良,闻听“剥皮揎草,祸及三族”八字,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本就枯槁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透出深入骨髓的恐惧。然而,那恐惧之中,却燃烧着一种更为炽烈的、近乎疯狂的火焰。他猛地抬起头,不顾额头磕破渗出的鲜血混着泥土,嘶声喊道:</p>
“老爷明鉴!小的自知死罪!若非血海深仇,天大的冤屈,小的怎敢以蝼蚁之身,妄撼参天大树!小的情愿以死明志,只求老爷听我一言,辨明真假!” 他声音嘶哑破裂,却字字泣血,“小的原是那李福达……不,是那张寅府中签了死契的家奴!当年他还在交城、文水一带啸聚为匪时,小的便在他身边伺候!”</p>
薛良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官道肃杀的气氛中激起无声的涟漪。</p>
护卫头目王雄和几个挎刀的武弁闻言,脸色骤变,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王雄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朝官轿方向瞥去。</p>
陈安亦是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住地上那个形销骨立的告状人。</p>
轿帘纹丝不动,内里一片沉寂。薛良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继续道:“老爷!那李福达……那张寅!他左边耳垂之下,生有一个黄豆大小的暗红色肉瘤!此乃天授之记,独一无二!当年他在交城县外黑风峪,率众屠戮不肯从贼的赵家庄,连妇孺都不放过,最后纵火焚村……那一夜火光冲天,小的……小的就在他马侧,亲眼所见!他那张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恶鬼修罗,耳下那肉瘤,红得刺眼!小的至死不敢忘啊老爷!” 他描述着那地狱般的场景,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眼中是刻骨的恐惧与仇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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