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堕落的毒蛇，极致蛊惑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回响。</p>
“乖，是他先想杀你的，你只是报复回去而已。”</p>
地上的王二大叫起来。</p>
那张曾对他耍宝打趣的脸上，后来只剩下对他的嫉妒憎恶与恐惧。</p>
“别杀我……”</p>
王二在发抖。</p>
他握着枪，还没来得及思考，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p>
“这家伙偷听了我们的对话，知道你想送走那个小东西，你真的还要让他活下去吗？”</p>
王二不能活。</p>
如果他活了，秦淮渝就会死。</p>
这是单选题。</p>
他最终还是上前，捏住昔日好友的下颚。</p>
那天雨下得很大。</p>
他最初并没有想过真的让王二去死。</p>
只是不想让王二说出秘密。</p>
只要废了他的声音，让他不能说话就好。</p>
反正王二不识字。</p>
可子弹射出，本该杀伤力较小的子弹却突破他的预料，直接贯穿人体。</p>
血流了一地。</p>
那个年纪不大，未来或许还有改正机会的少年人。</p>
就这样提前被他断送生命。</p>
黏腥的血顺着指尖滴落，被雨水冲刷。</p>
他浑身冰冷，只有傅渊从身后抱紧他。</p>
轻声道：</p>
“现在，我们终于是一样的了。”</p>
……</p>
在梦中，没有实体的声音变成文字，如绳索般将他缠绕包裹。</p>
犹如系带般，试图让他绕颈而死。</p>
他费力挣脱。</p>
好不容易逃出第一重梦境，又很快来到第二重梦境。</p>
梦里的人是裴璟。</p>
他被射了一枪，但没有立刻死亡。</p>
血液滴答落下。</p>
男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用染血的指尖拽他的裤脚。</p>
他听到裴璟的声音。</p>
“你杀过人，你和傅渊一样恶心，你哪来的资格继续装什么都没发生？”</p>
“是你自己选择要杀人的，不是吗？”</p>
对，是他自己选择杀人的。</p>
他一直都知道。</p>
十二岁的他第一次生出保护他人的勇气，十二岁的他第一次背负人命的重量。</p>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p>
他不会去怪别人，他会自己承担一切。</p>
可惜记忆无法被轻易抹除。</p>
时隔数年，血液顺着手背留下的触感依旧清晰。</p>
他一方面排斥着傅渊。</p>
可另一方面，傅渊的声音总在他的脑海中回响。</p>
他好像真的变得和傅渊一样了。</p>
所以这样的他。</p>
真的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去把美好的事物弄脏吗？</p>
卿啾不清楚。</p>
……</p>
他从梦中醒来，身体几乎被冷汗浸透。</p>
捂着胸口大声喘息时。</p>
一扭头，却见美人正安静地看着他。</p>
手臂上搭着他的睡衣。</p>
卿啾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p>
光的。</p>
卿啾耳尖发烫，扑过去想把衣服拿回来。</p>
秦淮渝轻轻躲开。</p>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p>
秦淮渝从容道：</p>
“你夜里起热，需要脱衣服降温。”</p>
指尖轻触发白的嘴唇。</p>
美人垂眸道：</p>
“你看，连这都是冷的。”</p>
卿啾摸了摸脸。</p>
汗涔涔的，冷冰冰的，像一具尸体。</p>
他抱紧了被子。</p>
梦和现实交织，血腥味充斥鼻腔。</p>
他最后只是庆幸。</p>
还好背负这一切的人是他，还好背负这一切的人不是秦淮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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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杯被递到唇边。</p>
卿啾接过，正想抿口温水润润嗓子。</p>
冷淡好听的声音响起。</p>
“你昨晚在说梦话，一直在喊裴璟和傅渊的名字。”</p>
说话间，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p>
静静看着他。</p>
卿啾弯下腰，被水给呛到。</p>
他慌得要命。</p>
怕美人多想，手足无措地想解释。</p>
却被轻轻抱紧。</p>
“不是你的错。”</p>
感知着怀中人的茫然，秦淮渝垂着眸轻声道：</p>
“那把枪里装了开关。”</p>
想杀人的不是他，想杀人的是傅渊。</p>
卿啾一愣。</p>
他没有震惊事情的真相，而是一脸严肃的捧起美人的脸。</p>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有没有被血吓到？”</p>
漆黑纤长的墨睫轻颤，秦淮渝微微垂眸，没有藏私。</p>
“那天我想见你，亲眼看傅渊动得手。”</p>
“为什么不告诉我？”</p>
“我去见了你，可你……”</p>
说到后面，嗓音也好，神色也好。</p>
都变得幽怨起来。</p>
卿啾一阵心虚，想到那只被弄坏的玩偶，说话的气势都弱了下来。</p>
“对不起。”</p>
美人将他抱进怀里，轻轻安慰他。</p>
“没关系。”</p>
短暂的寂静。</p>
卿啾习惯了不示弱，习惯了将自己当做保护者而不是被保护者。</p>
现在脆弱的一面被戳穿。</p>
他像是被泡化了的饼干，软塌塌的倒在美人怀里。</p>
卿啾闭着眼问。</p>
“你生气吗？”</p>
美人“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解。</p>
卿啾别扭道：</p>
“你说了不想我出门，但我还是偷跑出去。”</p>
室内变得寂静。</p>
卿啾带着不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p>
结果被吓了一跳。</p>
美人不知何时俯下身，看向怀中的他。</p>
卿啾心脏狂跳。</p>
他花了好大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结结巴巴地问：</p>
“有事吗？”</p>
以美人很闷的性格，大概率会说没有。</p>
但这次美人蹙着眉道：</p>
“有。”</p>
卿啾错愕，并在下一秒被捏住脸颊上的软肉。</p>
“为什么不说实话？”</p>
秦淮渝道：</p>
“难过也好，害怕也好，你从来都不告诉我。”</p>
被汗湿的碎发被撩起。</p>
微凉的掌心贴着他的额头，秦淮渝抵着自己的手背。</p>
隔着一掌的距离，额头贴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p>
秦淮渝说：</p>
“你才十二岁，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只是有点害怕。”</p>
“但一切都有在变好。”</p>
软绵绵的卿啾被捞起来，被美人塞进自己的怀里。</p>
和湿漉漉的他不同。</p>
美人身上干净清爽，泛着好闻的气息。</p>
“你不用再伤害自己，不用再一个人扛下一切。”</p>
秦淮渝道：</p>
“我来了，我长大了，该保护你的人是我。”</p>
卿啾懵懵的。</p>
他在梦里哭过一场，现实里的眼尾也是红的。</p>
起过热的身体有些乏力。</p>
卿啾靠在美人怀里，迷迷糊糊地抬头。</p>
印象里的小美人长大了许多。</p>
不再是记忆中清冷孤僻，需要他背负一切来保护的瓷器。</p>
美人可以保护他。</p>
而他可以放松一点，当一下从未体验过的小孩。</p>
卿啾松懈起来。</p>
带着高热，他意识不清道：</p>
“可我还是杀了人。”</p>
卿啾觉得不好。</p>
可美人却只是戳了戳他的鼻尖，淡定道：</p>
“我去收尸，我来当你的共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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