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100 字 2023-11-25

第35章

喬安樂不可支, 麻溜走人,回主子身邊請功去。

傅绫羅能出來這麽早,喬安私心以為, 至少有半個時辰得是他的功勞。

寧音則湊到傅绫羅身邊,吞吞吐吐問:“娘子, 您真的打算今天給王上侍……”

“寧音姐姐, 你扶我一把。”傅绫羅軟着嗓音, 吸着氣小聲打斷寧音的詢問,“去花園。”

夏天雨多, 大致又要有場大雨, 烏雲還未翻湧,狂風已開始肆虐, 天陰得似乎随時都能打個雷劈死誰。

可能沒太陽曬, 令傅绫羅怎麽都壯不起膽,被風一吹, 身子軟得面條一般。

寧音滿頭霧水攙住她,心下一驚,“娘子, 你這是不舒服呀, 還是吓的?若你實在害怕……咳咳, 着實不必這樣勉強自己,我還繡了個荷包, 你拿去送給王上也行。”

以前娘子好歹見過王上才腿軟,現在還沒見呢,就走不動道兒, 明顯是怕得厲害了,她舍不得娘子委屈自個兒。

雖然荷包是給衛喆繡的, 也沒寫名字,她這陣子不好意思跟衛喆單獨說話,拿來應急還是可以的。

傅绫羅沒法跟寧音說,她今兒個膽子可比侍寝要滔天,她想給王上刮骨療傷。

對阿彩她們,傅绫羅另有安排,吓死寧音,她怕自個兒走不到花園去。

于是,只能無力笑笑,“別勸了,我意已定,走吧。”

待到了後花園前面的轉角,衛明已在垂花拱門下等着。

他手裏捏着個不算大的窄口白玉瓶,臉上沒有笑,嚴肅得像是要去上墳。

見到傅绫羅,衛明臉色複雜極了,“阿棠,你真想好了?我覺得……循序漸進其實也無不可。”

一路走過來,傅绫羅已經沉下氣,只搖搖頭,“這麽多年,王上該當試過許多循序漸進的法子,可若是我,寧願一次挖掉腐肉,否則傷口總也不能好。”

衛明心說,就你這法子,高低今日你倆不死一個,都得老天爺保佑,還談個屁的痊愈。

可他也不知,聰明如他,怎就配合了傅绫羅匪夷所思的要求。

也許……是抱着縱容自家閨女的心态吧。

衛明在心裏感嘆一番老父親的不易,鄭重将白玉瓶遞給傅绫羅,“喝點酒,壯壯膽,別一害怕就把阿兄供出去,給阿兄留條活路。”

傅绫羅:“……”有道理。

她接過來,仰頭一口氣把二兩火燒雲幹下去,轉瞬功夫就覺得腿上有勁兒了。

一旁寧音見傅绫羅身子不軟了,聽得膽戰心驚,她開始腿軟了,論膽子她還不如自家娘子。

這哪兒像是要侍寝,這活像是要上斷頭臺。

她哆哆嗦嗦問傅绫羅:“娘,娘咧,娘,娘子,你……”

話沒說完,寧音就被衛明給拖走了。

王上随時會過來,他們還是別在這裏耽誤阿棠發揮。

*

紀忱江本就沒睡踏實,被喬安吵醒後,頭一回沒什麽起床氣。

哪怕這陣子夜夜都要在噩夢裏掙紮,但今日,他不想跟人生氣。

尤其喬安還喜得手舞足蹈,“王上,傅長禦給您準備了一份大禮,嘿嘿嘿……保證您滿意。”

紀忱江含笑起身洗漱,壓着愉悅故作淡然問:“你見到了?”

“那哪兒能啊!”喬安立馬蹦起來,趕緊否定,不過立刻又笑出來,忍不住沖主子擠眉弄眼。

“可傅長禦吩咐了,叫咱們多燒熱水,跟在王府裏一樣,您懂吧?”

紀忱江自然懂,但與喬安想象中不一樣的是,王上并未露出高興神色,反倒冷了臉。

大熱天兒的,紀忱江眸底都摻了冰碴子,“她真這麽說?”

喬安不明所以,幹巴巴點頭:“是,是啊,而且傅長禦還特地吩咐,請您一個人去後花園,她說,她在假山的山洞裏等您呢。”

紀忱江心底一沉,而後猛地掀起滔天巨浪,并非喜悅,是暴戾摻雜着無法自控的怒氣。

傅绫羅這是打算獻祭自己,好還他救命的恩情?

紀忱江壓着怒火,閉了閉眼,冷聲吩咐:“吩咐廚房,不必燒熱水!”

喬安愣了下,“啊?”

“聽不懂人話?”紀忱江冷冷看他一眼,“還是你哪只眼看我缺人侍寝?”

那招子也別要了!

喬安縮着脖子趕緊出門,弄不清為何王上這麽大怒火。

要是王上不喜傅長禦侍寝,何必自讨苦吃,吐到淚流滿面呢?

等紀忱江到達後花園,衛明已安排銅甲衛将周圍封鎖,只餘無邊血色花海,随着大風搖曳,卻安靜至極。

可并非一個人都沒有,十數個武婢,身穿跟傅绫羅一般無二的衣衫,都垂首站在花海中。

傅绫羅提前清出了一條小路,供人穿過花海到達假山,而不必沾染刺玫花.汁,她也怕刺激過頭。

等看清那些女婢身上衣衫的樣式,紀忱江趔趄了下,臉色更黑。

渾身的刺痛、反胃、惡心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陣陣幻覺,令他醒着就開始做噩夢。

他幾乎咬碎了後槽牙,才能勉強保持鎮定。

能若無其事朝假山走,全憑着一股子想要弄死傅绫羅的怒火支撐,讓腳步不至于太踉跄。

可走到近前,阿彩卻伸手取出一個銅爐遞過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王,王上,這是傅長禦給您準備的。”

紀忱江全憑毅力接過銅爐,那份暖意,令他像是曾經被太陽炙烤一般難受。

‘咔嚓’一聲,他直接将帶着餘溫的銅爐捏碎,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往裏走。

感謝他已經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天,比平時虛弱的多,叫他忍住了殺戮的沖動。

而且,幻覺也不肯放過他。

一時間,是那男人帶着惡意和惡心動靜的聲音——

“柔兒,屁股擡高一點,都給你,再給我生個孩子怎麽樣?”

“……若當初我與你一起入府,還有那姓紀的什麽事兒,說不準江兒就是我兒了。”

“等他死了,江兒就得管我叫阿爹了吧?哈哈哈……”

一時間,又是齊旼柔胡混完,衣裳都沒換,身穿瑪瑙色輕紗褙子和淺粉色襦裙,帶着惡心的味道抱着他哭——

“嗚嗚嗚,江兒原諒母妃好不好?我只是情不自禁而已,是你父王強迫了我,我當初也不願意嫁過來啊。”

“你父王病着,若是知道我跟別的男人有肌膚之親,定會傷了身子,江兒你最懂事了,對不對?”

惡心的動靜和夾雜着喘息的調?笑聲,還有父王吐血的聲音,折磨着紀忱江的神經,他額角和脖頸的青筋勃發似乎随時都能大開殺戒。

紀忱江甚至不知自己是怎麽到達假山的,直到一聲明顯顫抖卻輕軟的聲音響起——

“長舟,紀長舟,你不是江兒,你的字,來自‘長舟截巨浪,平輿登峻趾’,無論多艱難的巨浪和險峰,你都能踏破。”

紀忱江靠在洞口,壓着想要碎掉整個山洞的暴戾,面色冷冽如冬,一言不發。

“紀長舟,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為你準備了一份我親手做的禮物。”

傅绫羅一聲聲喚着,将自己藏在離洞口四尺之外的角落裏,只一盞琉璃燈映着她醉紅的面頰。

“你過來,我告訴你,我為何叫阿棠,好嗎?”

紀忱江緩了緩神,他曾經對自己更狠的時候也有,這病症已經伴随他快二十年,憑着強大的掌控,淩亂的幻覺很快就被他攆出腦海。

與此同時,他心底的怒火卻漸漸攀高,他第一次沒有遮掩自己的性子,面上再無溫和,只有冷漠和銳利。

他一步步行至傅绫羅面前,毫不意外她也是同樣的裝扮,這讓紀忱江眸底的諷刺更甚。

“你是打算穿着這身衣裳,讓我要了你?”紀忱江并不靠太近,只冷冷看着傅绫羅,沙啞着嗓子冷笑。

“你是覺得,舊景重現,我代替了那個奸夫的位置,與自己的母親不.倫,就能再不受困擾?”

紀忱江冷嗤了聲,居高臨下冷睨縮在角落裏的窈窕身影,“傅绫羅,你以為你是誰?”

傅绫羅并不意外紀忱江此刻的怒氣,喝了火燒雲,她膽子稍微大了點,加之看不太清紀忱江的神色,她才敢繼續說話。

只是嗓音怎麽都無法太平靜,“王上不必如此侮辱自己,我今日不為侍寝,我只想跟王上講個故事,為王上慶賀生辰。”

“你的慶賀,就是想惡心死我?”紀忱江再忍不住怒火,上前幾步,壓制着傅绫羅的身影,嗓子眼再堵不住怒火滔天帶來的惡意。

“還是你篤定,我必定會撕碎你的衣裳,好叫你能用自己的身子還了我的救命之恩,不欠我的,就能無所顧忌的逃離我身邊?”

他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傅绫羅,一寸寸從她光潔白皙的額頭,鼻尖,唇角往下,用眼神撕碎一切。

“那你打錯了算盤,我一根手指頭都不會碰你!”

下一瞬,他的冷刺和傅绫羅的甜軟重疊到一起。

“你當本王的救命之恩這般不值錢?”

“阿棠知道王上不會傷我。”

話說完,外頭響起轟隆隆的雷聲,山洞裏卻突然陷入窒息的安靜中。

聽到傅绫羅篤定的話,看她緊張到顫抖的身子,紀忱江狠狠閉了閉眼,第一次為自己的混蛋而後悔。

傅绫羅也聽到了紀忱江的話,她心想,自己本該傷心的,只是眼下顧不上。

明明紀忱江一分一毫都沒有碰到她,可她感覺比避火冊子裏最過分的翻滾還要難受。

他灼熱的呼吸離她額頭超不過一寸,像在狂野地親吻着她不堪揉.搓的皮膚,讓她整張臉都漲紅起來。

曾讓荷花遭受重擊的臂膀,就撐在她臉頰兩側,劇烈喘.息的胸月堂稍稍用力,大概就能壓她臉上。

衣衫已然纏繞,只肌膚未曾碰觸,摩擦一觸即發。

他的腳尖微微向外,與她繡鞋相對,好像連腳趾都糾纏到了一起,令她蜷縮着無法站穩,只想軟軟滑落。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哆哆嗦嗦站穩。

這不是火燒雲給她帶來的勇氣,是出于小獸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