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100 字 2023-11-25

傅绫羅氣得眼淚掉下來,也說不準是疼的,荷花被刀割得七零八落,背後還要接着比軍棍杖責都嚴厲的疼痛。

她哽咽吸氣,聲音氣惱又沙啞:“紀長舟!你放開我!”

‘啪!’

“現在知道叫長舟了?不為難了?”紀忱江心裏的惱意不比傅绫羅少。

這小東西看着乖軟冷靜,聰慧又識時務,可她就像個軟刀子,從第一次來他身邊起,就堵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氣,非要跟他杠到底。

他是比她年紀大,沒道理卻要次次都讓着她,他永遠都變不成傅翟。

‘啪!’

“你是想侍寝,還是讓我給你侍寝?嗯?睡了我,最好能讓你适應小子的伺候,往後也能痛痛快快多置幾個小子?”

‘啪!’

“我得了你的身子,當初救你一命就白救了,你再不欠我的是吧?傅绫羅,你做夢,我救你是一回兩回嗎?”

‘啪!’

“在你眼裏,我就是個無心無情的,對你好都是害你,怕你覺得我以勢壓人,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全是算計你是吧?”

傅绫羅疼得渾身發抖,毫不吝啬力氣的懲罰,叫她氣得失去了理智。

她拼盡了全力掙紮,手甚至甩在紀忱江脖頸兒上,撓出條條血痕。

“你放開我!”傅绫羅哭喊出聲。

“你沒算計我嗎?紀忱江你自己摸着胸口,扪心自問,你對我何曾有一刻不在算計!”

“是我要侍寝,還是你沒給過我選擇的機會?說進我的屋子就進,說親就親,我不就是案板上的螞蚱,只能由你搓圓搓扁,除了說服自己适應,我還能做什麽?”

她掙紮得渾身是汗,淚珠子一顆顆甩飛,聲音尖銳。

“你救我,是為了我嗎?你殺掉廖夫人,是為了我嗎?你只是為了報仇而已!”

“我當初可以求明阿兄,可以求喆阿兄,甚至可以敲登聞鼓,我拉住你的衣袖,是因為我只看到了你!”

“你紀忱江有熙夫人,有瑩夫人,還有阿孃,有滿後院的夫人,選擇我不過是因為我無依無靠,生死都捏在你手裏,最省事兒罷了!”

“我從來都不是你唯一的選擇,又何必假惺惺非要留下我!你救了我,也沒有傷筋動骨,我還你半條命還不夠嗎?”

傅绫羅喊沒了全身力氣,掙紮不開,亦逃脫不掉,暫時丢下所有倔強心思,嗚嗚哭得渾身顫抖,什麽都顧不上。

甚至跟個孩子一樣,跪坐着被摟去懷裏,她也顧不得。

坦白脆弱心思的羞惱,激得她狠狠一口咬在紀忱江頸側,哭得更厲害。

“嘶……”她用的力氣不小,紀忱江微微吸氣,面上卻神色不變,這點疼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天兒太熱,傅绫羅又哭又掙紮,連滿頭青絲都起了潮。

他輕撫着半濕的烏發,由着身上劍拔弩張的疼,依然分毫不動,任由傅绫羅痛哭。

等到她哭聲沒那麽大了,人也因為乏力,不得不靠他更近,他才軟聲哄:“心裏舒服點了嗎?還不舒服,再咬我兩口,打我兩巴掌也行。”

傅绫羅不吭聲,她要有力氣,絕對要聽從主君吩咐的,只可惜,現在她連掙紮的力氣都無。

這樣的綿軟一團,乖坐懷中,令紀忱江身體緊繃的幾乎要炸掉,不能動,不敢動,心裏卻不再飄蕩。

衛明說過,傅绫羅心思敏感,許多話藏在心裏不說,一門心思鑽牛角尖,打一頓總算是說出來了。

能說出來就好。

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安撫她:“阿棠,我與你說還有旁人可用,并非是說掂量過後才從中選了你,是想告訴你,即便有旁人可選,也只會是你。”

“堂姊和阿瑩都怕我,因她們都與我……切磋過,受過的傷比你這會子可重多了,可我見你拿瓷片劃破手心,血滴在地上滴了一路,我跟個膽小鬼一樣避開不敢看。”

“心狠手辣如我,第一個升起的念頭,竟是再不能有下一次,若你離開王府,再受傷可怎麽辦?”

“我承認,我有私心,可若為了報仇,早在王府我直接幸了你,讓你成為整個王府最受寵的夫人,讓你真為我生兒育女,豈不是比讓其他人‘侍寝’更容易?”

傅绫羅稍微緩下心神,就想起身,哪知輕微的動作就叫紀忱江痛吟出聲。

紀忱江吸着氣,比挨了打的傅绫羅還難受,“阿棠,饒我一次,你別動,你再不老實點,小長舟真要壞了。”

傅绫羅哭紅的臉頰已經沒有更紅的餘地,她腦袋一陣陣發暈,聲音又啞又軟,“所以報完仇之前,你都不會碰我?”

若他真能做到,傅绫羅覺得,自己大概是走不了了。

好在,不等她升起絕望的掙紮心思,紀忱江輕嗤,“阿棠,我不是菩薩,任你坐懷不亂的,只能是閹人。”

傅绫羅:“……”

她突然覺得被打過的地方火辣辣疼得厲害,被打過又被刀來回地割,她受不住這個疼。

“你先放開我,行嗎?”她啞着嗓子賣乖。

紀忱江苦笑抽氣,“阿棠,你是真想要我的命是吧?”

傅绫羅沉默片刻,擡起頭用紅月中的眸子看他,“如果王上想……”

“我不想,你想好了叫我什麽,再叫錯,還打你。”紀忱江打斷她的話,烏黑深邃的眸子裏全是認真。

“下回可不會用手了。”

傅绫羅:“……”她最讨厭打女人的男人,可怎麽就有點控制不住唇角弧度呢。

她低頭,緊抿的唇微微往下壓,“我坐不住了,疼……”

“小蜜糖,我們打個賭吧。”紀忱江也不說放開她,只是換了個姿勢,叫她趴在身側,依然箍着那把子纖細不準她離遠。

“若我能看完南地搜羅來的這些風花雪月冊子,不叫你疼,你就別跑了,乖乖呆在我身邊。”

“我不以勢壓人,若你想做女君,我給你做伺候的小子,全聽你的,但只能我一個。”

傅绫羅呆了下,忍不住擡頭看他,“王……你所言為真?”

紀忱江輕捏她臉頰,“定江王一諾,貴比千金,絕不食言,傅長禦膽大心細,可敢與我賭上一賭?”

傅绫羅偷偷看了眼依舊刀意凜然的地方,“那若王上食言了呢?”

“任你天高海闊,我絕不阻攔,也不會以任何方式拖你的後腿。”紀忱江斬釘截鐵道。

傅绫羅屏住呼吸,眼中閃爍起亮光。

那麽多冊子,還有房中秘術,她用了幾個月都還沒徹底吃透呢。

更別提眼前這人,那病症可不是說好就能好的,等他看完,說不得跟南疆的仗都打完了。

甚至……她臉頰滾燙起來,若在此之前,能得春風玉露一相逢,待得他需常駐邊南郡時,就是她離開的最佳時期。

這些日子,她不再藏着自己的心意,袒露心腸在他面前,這出情真意切只藏起了目的的大戲,還是有用的。

她将腦袋埋在胳膊彎裏,聲音輕啞,卻也清晰,“那一言為定,我與你賭。”

話音剛落,傅绫羅就感覺被大力拽到了鐵一般的牆皮上,除了疼痛的圓月外,幾乎每個地方都被硌得生疼。

“王……唔……”她沒能說出更多話。

紀忱江勾着柔軟舌尖,忍了一晚上了,好歹得吃點甜頭,“蜜糖乖,你不是叫我扪心自問,我問一問,保證不疼!不然你打回來?”

他拉着軟白柔荑去掌刀,難耐都藏在含糊的唇舌之間:“使勁兒打,我……不怕疼。”

傅绫羅被壓着後腦勺,哀哀又濕潤了眼眶,一個字都罵不出來,舌根子生疼。

她是讓他扪自己的心,哪有這麽問的!

這人無恥起來,什麽鬼話都敢講!

嗚嗚……

等到被放回後院,那熱水到底是用上了。

寧音還以為自家娘子侍過寝,傅绫羅出來的時候,沒有一處是不月中的,甚至走不了路,坐不了步辇,只能由寧音背回。

等洗漱過後,寧音才發現,好家夥,不是侍寝,是挨打了。

她心疼地給傅绫羅上藥,圓月月中得比八月十五還圓,“王上也太沒有分寸了,怎能用這麽大的力氣呢,一點不知道心疼人。”

傅绫羅哭累了,也被扪心問得乏力,疼也顧不上,只昏昏欲睡。

連安慰寧音都含糊不清:“沒事,還有更疼的……”

紀忱江被她又撓又咬,見了血,沒個半月傷口都好不了,她不吃虧。

但寧音想岔了,倒吸涼氣。

因為先前傅绫羅的話,她打算等衛喆回來就去送荷包,起了與他多點糾纏的心思。

這會兒,那心思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都還不夠疼,寧音覺得,她還是不自找苦吃了,等真有嫁人那一天再吃苦不遲。

在軍營中的衛喆,猛地打了個噴嚏,莫名捏住長袍一側的舊荷包,心裏淡淡發涼,始終想不明白,寧音為何突然不理他了。

*

及至六月中,末伏天兒,邊南郡靠近山林,早晚倒是沒那麽熱了,定江郡那邊給傅绫羅送來了消息。

六個侍寝的夫人,廖夫人沒了,選了熙夫人、瑩夫人和另一位劉夫人被診出‘孕信’,有府醫配的藥,滑脈倒也不難。

傅绫羅讓寧音将消息送去書房。

自挨打後,她膽氣被打出不少,直接讓衛明安排人伺候,她才不去叫人再扪心問上一問。

消息送過來時,紀忱江又歪在書房軟榻上,好好的衣裳不肯好好穿,松垮垮露出半截冷白的脖頸兒。

衛明瞅着那個明顯尺寸不大的牙印,唇角抽了抽,感覺尾巴根兒一蹦一蹦的疼。

感情他挨了打,王上也沒少挨收拾,獨最大膽的那個,說不來伺候就不來伺候,半點問責都沒有。

這也就是親師妹,不然以衛明這心眼子,非得計較一回。

“瞎看什麽,我不好南風,接着說!”紀忱江憊懶掃衛明一眼,扳指敲在矮幾上,脆響都比平時活潑點。

衛明皮笑肉不笑道:“屬下也不好賤骨頭。”

不等紀忱江瞪過來,衛明飛快轉為正經:“軍營裏太跳脫的都已經處置,剩下的細作都在咱們掌控之中,随時可以……”

他在自己脖子上橫着比了下。

“常祁文是三皇子的人,一向謹慎,沒找到他跟南疆來往的證據。”

紀忱江并不意外,“三皇子只會在陰溝裏算計,不會做這種被揭穿後大失顏面的事情,常祁文不足為慮。”

衛明微微蹙眉:“林子安倒有些複雜,他庶兄娶了廖家嫡女,他又娶了二皇子母家的女娘,但據查到的消息,回京述職時,他與大皇子也私下有往來。”

“這是個老狐貍,且他連任九載邊南郡郡守,對邊南郡了解頗多,不好掌控。”

紀忱江面色冷淡,“岳者華能看得出他的底細,沒道理暗衛看不透。”

衛明細思忖王上的話,心頭一跳,“王上的意思是,林子安是聖上的人?”

岳者華是那老兒安排過來的,若他知道些什麽的話,那林子安的立場就很好猜了。

紀忱江笑了笑,“八.九不離十,各封地就岑禦史一事,逼京中逼得緊,聖人按下不發,心裏定憋着火。

再加上造謠一事跟南疆有牽扯,聖人沒辦法直接給我沒臉,若真打起來,你猜他會做什麽?”

衛明直接往最惡心人的方面想:“要麽不給辎重和軍饷,讓您掏空定江郡的儲備糧,再派人暗中搗亂,煽風點火,引得百姓怨聲載道。”

“要麽,令林子安跟南疆勾結,夥同岳者華,想方設法害您被俘,成為南地的笑柄。”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若戰時出了纰漏,那老兒就能收回您王位,他不敢徹底惹怒紀家軍,怕是還要圖個仁德名聲,另立車馬大将軍壓着您,叫您在軍中将功贖過。”

如今,聖人大抵也知定江王羽翼已豐,沒法直接殺他,那是逼紀忱江理直氣壯造反。

從皇庭出來的每一條密旨,不足以致命,卻足夠惡心人。

紀忱江倒沒衛明那麽如鲠在喉,“那就讓他沒心思算計,逼他殺我,等他反應過來,我們仗也打完了,就有功夫讓京都亂起來。”

他直接吩咐:“肅清王府裏的探子,隐藏‘孕信’,立兩個封地來的夫人為側妃。”

衛明心想,隐藏也沒用啊,越藏越瞞不住,‘孕信’被京都得知,不管真假,聖人只會賜婚,或者讓人毀掉側妃的身孕,怎會想殺王上?

要殺那老兒早動手了。

紀忱江輕點扳指,涼涼道:“派京都裏的釘子告訴聖人,王府裏的虛虛實實,都是岳者華身為幕僚,為本王出主意。

岳家地位不凡,岳者華又才名在外,你覺得那老兒一氣之下,還會留我?”

衛明知這法子不錯,可他懷疑,“岳者華被稱之為國士之才,他能到南地來,必做好了獨善其身的準備,聖人能信嗎?”

紀忱江幽幽道:“他會防我,卻防不住女娘,其中的關鍵,是阿棠。”

圖窮匕見,衛明呆滞當場。

他看着紀忱江毫不手軟摁在自己傷口上,血漸漸滲出,面色卻更加冷淡,心底微微發涼。

“王上……”一瞬間,衛明嗓子幹得厲害。

傅家生出的小狼崽子若得知自己被算計,說不定會玉碎瓦全。

這又是鬧将什麽呢?

紀忱江用帕子慢條斯理擦掉指尖血,冷嗬,“你以為岳者華會放過利用阿棠的機會?男人最了解男人,那臭蟲看阿棠的眼神,我沒挖掉他的招子已是心善。”

“你信不信,只要岳者華有動作,阿棠必會反過來利用岳者華,只為了離開我,她就是這般心狠。”

衛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反駁。

“你應當知道,即便我死,也不會叫大睿好過。”紀忱江淡然道。

“若亂世起,我會安排好阿孃和阿棠的去處,那些雜碎不會放過跟王府有關系的任何人,只有聽我的安排,她們才能活。”

“阿棠不走,我自有別的法子引岳者華上鈎,若她想走,我不會給她機會遠走高飛,我也沒那麽心善。”

至于與傅绫羅打的賭?

呵,摩挲着手邊一疊面容空白的避火冊子,紀忱江面上是傅绫羅從未見過的偏執和狂妄。

阿棠不知,他紀長舟從不打會輸的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