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100 字 2023-11-25

她這才有功夫想,這人不管多霸道,确實對她極好。

不管自己多難受,翻來覆去折騰得不到想要的舒坦,也未破了她的身,傅绫羅确實心軟。

這份心軟,叫傅绫羅心酸不已。

果然,女娘動了情都是傻子,她也不例外。

藏起心底那點子蒼涼,傅绫羅到底還是小聲說了句話,安撫這人。

不管将來兩人還有無機會見面,她永遠都盼着紀忱江能好好活着,自不吝啬給他點勁頭。

結果話說出口,紀忱江這會兒就起了勁兒,撲上來将傅绫羅箍在方寸之間,力道讓她差點疼出眼淚。

“我沒聽清楚,阿棠再說一遍,好不好?好不好?”紀忱江激動親在傅绫羅這張讓他欲.生欲.死的小嘴上。

傅绫羅惱得厲害,又踹他,“你再使勁兒,等不到你走,我就要被你掐死了!”

紀忱江趕忙松了力氣,還是心癢癢地哄她說剛才那句話,“等我回來阿棠要如何?”

傅绫羅臉皮子燙得想尖叫,他以為都跟他一樣不要臉嗎?

從裏到外都吃了個遍,苦頭沒少讓她吃,就差點真格的,就是說他回來可以來真格的,有什麽好激動的!

她緊抿着唇翻個身,心裏罵個不休,只不肯說。

紀忱江也知道傅绫羅心思大膽,可臉皮子薄,說羞就羞,他也不強求,只剛才那點半解的饞,到底沒辦法澆滅心頭的火氣。

他就着這姿勢,注意打到越發皎潔的圓月上,丹青功夫日漸增長,叫傅绫羅眼淚汪汪,再想說都說不出話來。

到了第二日,在寧音目光促狹的紅臉中,傅绫羅面色如常,卻忍不住惡狠狠罵出聲:“回頭我要養一池子烏龜,天天燒王八湯喝!王八蛋都送去前頭!”

寧音還沒反應過來,一旁阿彩笑得打跌,“娘子,烏龜和王八不是一回事兒,您養龜,可見不着王八蛋。”

寧音撲哧一聲笑出來,捂着肚子怎麽都憋不住,“哈哈哈……見不着王八蛋不是正好?哈哈哈……”

傅绫羅:“……”

笑聲中,外頭秋高氣爽,日頭正好,午後斜陽淡淡撒入室內,為軟榻和矮幾落下柔美清輝,美好得幾乎令人不想讓時光繼續流逝。

可轉眼間,就到了祝阿孃的壽辰日。

這一日,祝阿孃從來都是一大早起身,去廟裏先給祝家人和丘家人點一盞長明燈,在佛前替他們念一卷《往生經》,用過齋飯,才會回府。

紀忱江也知道,天不亮就令衛喆準備,護衛祝阿孃和傅绫羅去定江郡東郊的遠山寺。

祝阿孃好些日子沒見傅绫羅了,一上馬車看到傅绫羅,就忍不住愣了下。

等馬車走動起來,她才忍不住感嘆,“可看出來我沒王上會養人了,在我跟前五年你都跟個孩子似的,在王上跟前一年不到,就真真成了女兒家,啧……我倒沒想到,我養大的孩兒還有這好本事。”

祝阿孃向來敢說,一張嘴就叫傅绫羅紅了臉。

她靠坐在祝阿孃身畔,只軟着嗓音不依,“我要是十歲上就是如今的模樣,您怕是得叫遠山寺的師父一把柴火燒了我。”

“胡說八道,你覺得我舍得?”祝阿孃不客氣一巴掌拍在傅绫羅後腦勺,“還是你覺得,王上能讓我?”

“阿孃!”傅绫羅鼓着滾燙的腮幫子,“您就別打趣我了,叫旁人聽到了可如何是好!”

衛喆輕咳幾聲,策馬往前頭幾步,餘光都落在坐在車轅的寧音身上。

寧音沖他挑眉,笑彎了眉眼。

衛喆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當着銅甲衛和武婢的面,總怕露出任何不對的表情,讓人輕視了寧音,或者壞了寧音名聲。

他愈發板着臉,面無表情打馬走在前頭開路。

寧音輕哼了聲,倒也不在大庭廣衆之下逼衛喆,她喜歡的兒郎是個什麽性子,她最了解。

雖然秋高氣爽時候,各家女眷都樂意往寺廟裏來,可定江王府這位祝阿孃每年都這個時候來,各家都是知道的。

也不是四時八節的吉利時候,誰也不會跟她搶。

路上人不算多,一路很順利就到了廟裏。

遠山寺主持已經等着,客客氣氣陪着祝阿孃和傅绫羅一起點長明燈。

寧音借着伺候的功夫,也為衛明和衛喆的父母點了一盞。

衛喆愣了下,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情意,也有無法确認前路安危的苦澀。

一想到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還要招惹了寧音,心窩子就疼得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是個混蛋,配不上寧音。

但寧音不在意他的糾結,在祝阿孃和傅绫羅用齋飯的時候,換了阿彩在旁邊伺候,偷偷拉着衛喆去沒人看見的地方說話。

銅甲衛不敢靠近,只在客院外頭伺候着。

從客院拱門前,到祝阿孃她們在的客院門前,都是武婢把守,沒有不長眼的敢靠近。

門口站着的是阿彩和阿柳,都是祝阿孃的人。

等到齋飯用的差不多,祝阿孃嘆了口氣,放下筷子。

她看着傅绫羅問:“真想好了?你該知道,長舟那孩子不會輕易放棄,即便你能離開,也不一定就天高海闊。”

是的,傅绫羅唱的這出戲,戲裏的主角不是楊媪,否則她确實不會在鋪子外面跟楊媪說話。

也不是岳者華,她心知肚明紀忱江不喜歡岳者華,岳者華對她也沒那麽深厚的情誼。

真真假假,最後主角才登場,是紀忱江絕不會懷疑的祝阿孃。

傅绫羅也平靜放下筷子,“阿孃,是您把我養大的,您最明白我,哪怕被找回來,我也做不到就這麽成為他養在手心的花朵。”

祝阿孃如何不懂,紀忱江以為祝阿孃在他和傅绫羅之間,絕不會偏袒傅绫羅。

畢竟祝阿孃将傅绫羅送到他身邊,有心疼他的私心。

連衛明和衛喆兄弟,一心為傅绫羅好,都認為傅绫羅應該留在紀忱江身邊。

但他們都忘了,祝阿孃是個女人,最明白生死不由人,一切都掌控在他人手裏的苦,這些是兒郎不能明白的。

祝阿孃握住傅绫羅的手,滿眼心疼,“阿孃不怕別的,感情的事兒哪那麽容易說清楚,我只怕你将來後悔,疼在你身,阿孃也心疼。”

傅绫羅紅着眼眶靠在祝阿孃懷裏,過了好一會兒,才沙啞着嗓音開口。

“阿孃,我确實心悅他,比我想的還要喜歡,若我在他身邊,總有一天會心甘情願被他安排,受他寵愛,只記挂着他的安危。”

“可阿孃,且不說王上病愈後,是否能與我一心到白頭,即便他情深,阿棠也不想重蹈阿娘的覆轍。”

她阿爹不喜歡她阿娘嗎?喜歡,甚至喜歡到骨子裏,萬事都替她安排好,不讓她驚,不讓她苦。

楊婉在楊媪口中,也曾經是個北地爽朗的女娘,生生被養在後宅裏,成了溫室花朵。

傅绫羅從不敢承認,她恨阿爹走得早,恨阿娘不肯哪怕顧慮她一點點。

因為她清楚,阿爹是為了替她慶賀生辰才犯了錯,阿娘也并非不愛她,只是受不住風吹雨打。

她含淚擡頭,認真看着祝阿孃,“阿孃,不管能不能放得下,阿棠自私,心狠,絕不後悔。”

她此生可能只愛得上這一個人,也可能會愛很多人,可她更愛自己,誰也不能掌控她,叫她變成另一個楊婉。

祝阿孃不再勸傅绫羅,替她擦了擦淚,幹脆利落道:“遠山寺後山我置了座莊子,莊子裏有密道,能通往臨南郡的官道。”

“長舟在臨南郡也有宅子,就與我為你選的宅子隔着一條街,燈下黑的道理你懂吧?”

見傅绫羅冷靜點頭,祝阿娘細細叮囑:“那宅子裏老早就住着一家子,女人是寡婦,有個病弱不怎見人的侄女,還有個年方十八的小子,死契都在我手裏,就是暗衛去查,周圍街坊鄰居都能證明。”

“秋裏多雨,哪日算準了天兒,你提前來遠山寺,借着避雨的由頭留宿,最好挑長舟要出征之前。”

“那時銅甲衛都忙,能伴你出來的人不多,武婢能對付。阿彩她們的身契我已經給了你,往後她們就是你的人。”

祝阿孃沒指望傅绫羅會一直在她買的宅子裏過活,也不問她要去哪兒,只頓了下,依舊難忍不舍。

“若你安頓好了,記得令人給阿孃傳個話,若是哪天我真要離開王府,記得來接阿孃。”

傅绫羅眼淚一滴滴落下,緊緊握住祝阿孃的手,“您放心,我不會走遠,有機會就會來看您。”

祝阿孃笑了,點點傅绫羅腦袋,“那還是別,十年八年的阿孃還活得起,你想跟長舟鬥心眼子,若非阿孃我這心偏到嘎吱窩了,你一點勝算都沒有。”

傅绫羅:“……”雖是實話,下次您還是別說了。

兩人說完了話,不想叫人看出痕跡,在客院裏歇了晌兒才往回走。

等回到王府,天已經黑透,到處都掌了燈。

先将祝阿孃送回後院後,傅绫羅一回到墨麟閣,就感覺氣氛不大對。

她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好家夥,她連寧音都瞞着,王上不是身上揣了八百零一個心眼子,又發現了吧?

“傅長禦,您可算是回來了!”喬安急得火上牆,看見傅绫羅幾乎是小跑着過來。

傅绫羅和寧音手挽着手,偷偷吸着氣,瞪圓兒了眼,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從傅家回來的那個下午。

雖然,寧音也餓不知道自己為啥要怕。

傅绫羅咬着牙盡量如常,“喬阿兄,怎麽了?我還要去給祝阿孃送長壽面呢。”

喬安跺着腳急得直轉悠,若不是定江王積威重,他恨不能直接拉傅绫羅進書房。

“長壽面等等,您快去哄哄王上,王上送走京都來的使節,吐了好久,捏碎茶盞把手都傷了,卻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誰也不許進。”

喬安說着,眼淚落下來,倒不是心疼的,純屬氣大發了。

他略靠近傅绫羅,壓低嗓音咬牙切齒道:“陪京都使節來的有個女奴,那女奴跟……跟老王妃長得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趁着将聖旨送入王上手中的時候非禮王上,我都快惡心吐了!”

更別說,暗探送出來的消息說,這還是聖人特地準備的藥奴,是為了殺王上準備的。

殺人不過頭點地,那聖人老兒,簡直畜生不如!

傅绫羅稍稍松了口氣,不是發現她要跑就好,至于吐……這人應該快吐習慣了吧?

心裏腹诽着,傅绫羅腳下卻忍不住加快步伐,毫不猶豫脫履進了書房。

她不想鬧出什麽被摔茶盞,被砸硯臺的慘事來,站在門口就柔柔開口——

“長舟,阿棠進來了。”

裏面無人出聲,屋裏略有些酸味兒,算不上好聞。

這人一犯病就不吃東西,應該是紀忱江吐的酸水。

書房裏甚至連一盞燈都沒點,傅绫羅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跟個小烏龜一樣慢吞吞摸索着往窗邊去,想要打開窗戶散散味兒。

哪知還沒摸到窗戶呢,就先碰到了一堵帶着溫度的牆。

傅绫羅小聲驚呼出聲,卻沒吓得後退,只一把抓住那高大身影的衣襟,慢慢靠近。

“紀長舟,你吓到我了,你怎麽不出聲啊?”

紀忱江呼吸并不穩,好一會兒才重重吐出一口氣,沙啞出聲,“我怕自己一張嘴就要…嘔!”

還是不能想,一想到白日裏那個畫面,紀忱江只來得及偏頭,又開始幹嘔。

傅绫羅:“…绫羅該死,王上是被绫羅給抱吐了嗎?”

紀忱江被逗笑了,輕輕拍她額頭,“別胡說八道,跟你沒關系,你站在這裏別動。”

只他一個人,怎麽腌臜都無妨,軍營裏臭腳丫子味兒比這難聞多了。

可傅绫羅進來,他不想讓她面對這份狼狽。

知道傅绫羅看不清楚,他一手推開身後的窗戶散味兒,一手輕輕推開傅绫羅,準備點燈,叫人進來收拾。

只是,他剛走了一步,就被傅绫羅從背後抱住。

“紀長舟,阿棠要走了,來跟你告別。”傅绫羅小聲道。

紀忱江猛地蹙起眉,怒火一下子就冒上來了。

他轉身看着傅绫羅,也不管自己腌臜不腌臜,更不管手心的傷,直接箍住那把子纖細,力道幾乎能折斷她腰肢。

他揚聲吩咐:“喬安,滾進來點燈!”

他暫時顧不上別的,夾着吸氣的傅绫羅走到軟榻前放下,語氣铿锵有力——

“能耐了你,傅阿棠,來,你跟我說說,你要去哪兒!”

“你這是想逼死我?就算我死了,定江王府也是你的,你哪兒都甭想去!”

“衛喆呢?叫他滾進來!一眼看不住就要上天了你!”

喬安在自家主子的暴怒中,縮着脖子點上燈,飛快将屋裏的痰盂給收拾了。

衛喆苦着臉進門,滿腦門兒霧水,今日也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阿棠又要咋上天?

去驿站安置好京都使節,匆匆趕回來的衛明,也腦瓜子疼的厲害,咋又鬧騰上了?

就在紀忱江的怒火和其他人的忐忑裏,傅绫羅捧住紀忱江的臉,笑了。

“我騙你的,王上,現在不想吐了吧?精神了吧?”

傅绫羅笑得愈發燦爛:“專為惡心人的女奴,怎配叫王上郁郁寡歡!我們王上乃頂天立地的兒郎,定不需要旁人安撫,以毒攻毒這法子,王上對我和寧音用過兩回了,果然好使。”

衆人:“……”

紀忱江:“……”

寧音扭頭跑外面,肩膀抖得厲害,她們家娘子是有點睚眦必報在身上的,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