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100 字 2023-11-25

第42章

秋雨向來纏綿, 很少有下暴雨的時候,可半下午這場雨許是醞釀了太久,來得急, 也洶湧。

潇潇雨幕攔住了要往落山來的香客,倒替喬安和衛明省了許多功夫, 也壓下了別莊裏嗚咽又難忍的吟哦和喘.息。

雨急急下了一個時辰, 而後轉為淅瀝瀝的寒涼, 伴随着裏面的糾纏,遲遲不休。

“阿棠, 醒醒, 喝點雞湯。”紀忱江也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将傅绫羅喊醒, 一口一口将溫熱參雞湯渡入她口中。

這會子, 哪怕是坦誠相見,前所未有的靠近, 他也沒什麽旖旎心思。

“嗚…長舟…”傅绫羅艱難喘着氣,哭出來的哀求都已經啞沒了聲兒,“嗚嗚…我…難受…”

外頭秋雨寒涼, 屋裏熱氣蒸騰。

傅绫羅渾身無力, 人早已經抱不住, 月退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連哭出聲的力氣都無, 全靠紀忱江喂她的參湯續命。

等感屋裏燃上燭火的時候,她舌頭底下都壓了參片,半昏着, 每每被自己體內的燥熱給驚醒。

一開始還稍感覺到疼,後頭身體變鈍, 腦子裏也全無羞澀。

除了滾燙,就是喘不過氣的憋悶,相連的起伏和刺激,都來得更遲緩。

那雙漂亮的狐貍眼兒已月中的沒法看,傅绫羅因體內不肯罷休的燥熱,煎熬得眼淚止不住從眼角滑落。

她覺得自己成了擱淺的魚,偶得一口水續命,卻以更快的速度從身體裏溜走,離進閻羅殿大概就差那麽半口氣了。

誰也沒想到合歡醉這麽折磨人。

紀忱江看着傅绫羅這模樣,頭一回感覺心疼能疼到骨頭縫裏,眼眶也被逼得通紅,整個人比上午在祝阿孃面前還要狼狽。

他額角鼓着青筋,随手拿髒亂的綢衣擦掉額角的汗,盡量放輕動作,不顧自己煎熬,只想讓傅绫羅少受些罪。

現在紀忱江才明白,宮闱裏被擡出的那些宮女子是怎麽回事了。

及至半夜,傅绫羅再也沒被燥熱喚醒,徹底如願暈了過去。

*

再醒來,傅绫羅就發現,自己躺在了墨麟閣的寝殿裏。

上午陽光正好,透過窗戶打入屋內,幔帳裏都亮堂得叫她生出恍然隔世之感。

等外頭人聽到動靜過來,傅绫羅才發現,是阿彩在旁伺候,紀雲熙竟然也在,倒是不見寧音。

她心下一緊,也不顧身身上的酸疼,只怕寧音是被紀忱江給罰了。

“熙……”一張嘴,傅绫羅就倒吸了口涼氣,嗓子眼又澀又疼,像是含着刀片。

紀雲熙趕緊扶着她,小心伺候着她在床上坐好,端着溫水讓她漱口。

旁邊用紅泥爐煨着府醫特地添了幾位藥材的甜湯,阿彩利落将湯水端過來。

紀雲熙接手,伺候傅绫羅喝,“夫人別急着開口,往後您叫我雲熙便是,啧……瞧這憐人模樣,真叫人心疼。”

傅绫羅愣了下,夫人?

她顧不得喝湯,心下惶然,艱難開口,“雲熙阿姊,這是王上的意思?”

她腦子裏混沌又慌亂,腦仁兒一蹦一蹦的疼。

叫她入後院做個小婦,是紀忱江對她的懲罰嗎?

紀雲熙沖她眨眨眼,笑道,“那是自然,不過夫人別誤會,你先喝湯潤潤嗓子,聽我慢慢跟你解釋。”

紀雲熙大概知她說話艱難,主動開口解答傅绫羅的疑惑。

“我問了寧音的意思,得了她同意,先送她出府學幾天本事。前幾日,要是夫人身邊有懂藥理的,也不會遭這麽大罪,說不準都已經在外逍遙了。”

傅绫羅沉默,頭痛稍緩,她信任的人裏,只有楊媪懂藥理,沒來得及跟在她身邊。

紀雲熙笑着取過藥膏,替她塗藥:“我叫您夫人,可您跟我們不一樣,您昏睡不醒,王上不假他人手的親自照顧,怎舍得叫您做小婦?這是要給您請立封君呢,就連王上都得尊您為夫人。”

傅绫羅顧不得想紀忱江是怎麽照顧她的,只叫紀雲熙說的一愣一愣的。

聽到最後,甜湯差點一口噴出來,“封君?!”

她自然知道封君什麽意思。

其他封地的大王那裏,母妃還活着的,待得就藩後,可以為自己的母妃請立封號太後,只比京都皇庭裏的太後低半階。

只是在定江王封地,紀家人一直不肯受大王尊榮,才會有封君一說。

說白了就是沒有太後之名,只享太後之實罷了。

紀雲熙越看傅绫羅,越覺得她這呆愣楞的表情可愛,借着塗藥的動作輕輕捏了捏傅绫羅的臉,笑出聲。

“您沒聽錯,就是封君,而且王上有令,女衛脫離銅甲衛,更名為墨麟衛,往後墨麟衛只屬于夫人,可不尊王令。”

她眼裏笑意加深,“夫人即便命令我等刺殺王上,雲熙也絕不會有任何猶豫。”

傅绫羅感覺,自己可能是起猛了,要不就是起來的姿勢有問題。

她捏了捏額角,“雲熙阿姊,我暈了幾天?”

紀雲熙笑道:“今天是第三天,你再不醒,王上快要掐死常府醫了。”

“哦……”傅绫羅喃喃道,“所以,我侍寝勞苦功高,侍出個太後位分?”

春風一度的露水姻緣,轉瞬變成母子情?

正常人也幹不出這事兒來吧?

她還以為自己暈了好幾個月,紀忱江怕她死掉,才會拿這種事情來給她沖喜呢。

紀雲熙:“……”

她沒忍住噗嗤笑出聲,而後捂着肚子笑彎了腰,她未來的女君着實是太有意思了。

“傅绫羅,講講良心,到底是你給我侍寝,還是我給夫人您侍寝?”紀忱江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傅绫羅叫他吓了一跳,擡頭就見紀忱江抱着胳膊,靠在屏風上,懶洋洋笑着看她,俊美的面容看起來特別憔悴。

還不等傅绫羅有反應,紀雲熙立刻起身,拉着阿彩無聲後退,不打擾二人清淨。

“阿彩,走,我們先看看藥熬好了沒。”

以往,她這個堂弟明顯不能正常娶妻生子,她們這些人才會想盡法子靠近他,那是為了替他治病。

現在,這都能侍寝把人侍得昏迷不醒了,紀雲熙拎得清,絕不會在該注意分寸的地方,令自家女君有任何不快的可能。

等到屋裏只剩下紀忱江和傅绫羅,腦袋還有些遲鈍的小女娘才慢吞吞反應過來,小手進抓着被褥,有些不自在。

“你……”

“怎……”

她和紀忱江同時開口,兩人視線膠着在一起。

想到前頭發生的事情,傅绫羅立刻低下頭,後知後覺有了羞意。

紀忱江眸底閃過笑意,坐在先前紀雲熙坐的地方,“怎麽,我們阿棠,是沒有良心,還是忘了在別莊我是怎麽伺候的?”

傅绫羅:“……”

熟悉的毒舌,倒是叫她稍稍冷靜下來點,氣也氣清醒了。

她慢吞吞怼回去:“你既要立我為封君,這樣說話,算是不孝了吧?”

紀忱江:“……”

他輕敲傅绫羅額頭,“傅蜜糖,你看着我這熬紅的眼眶,還有我先前在別莊的辛苦,再說說你是不是想給我當阿娘。”

傅绫羅其實有點不好意思看他,只将小臉兒往被子裏縮。

紀忱江不客氣地湊到床沿,小心避開傅绫羅躺下。

熬了這幾日,既擔心傅绫羅的身體,又要處理辎重的事情,他也有些累。

躺好了,他懶洋洋跟她解釋,“封君跟太後不同,定江王府只出過一個封君,就是祖母。她殉了祖父,我父王是沒機會替她請立的,封君乃祖父請立。”

傅绫羅愣了下,還能這樣?

不過她腦子已經轉過彎,偷偷瞪紀忱江,聽出了他話裏的深意。

直呼祖父,祖母,也不說是他的,這人倒是會讨巧,也是提醒她。

立了封君,她別說洞房花燭的正妻排場,連頂青轎都得不着,就變成了紀家婦,他還挺會打算盤。

她盡量冷靜下來,小聲道:“王上沒必要為我做那麽多,我那日去遠山寺想做什麽,你應該清楚。”

“傅阿棠,我困得厲害,你別氣我。”紀忱江眸底閃過一絲苦澀,故意嘆了口氣。

傅绫羅手指捏着被角,鼓了鼓腮幫子,不吭聲。

紀忱江翻個身,看着她,“聖人喜歡自己遠嫁南地的姑姑不是秘密,祖母既為這龃龉之情煎熬着,又擔心夫君會介意,心裏惶然凄苦,郁郁寡歡,總是生病。”

“祖父心疼她,特地為她請立封君,是為了叫祖母清楚,她才是南地最尊貴的人。”

“若她受不住流言蜚語,不想再煎熬下去,随時可帶着護衛離開王府,誰也攔不住。若她願意留下,只可能是她不要定江王,絕不可能被定江王休棄。”

紀忱江聲音淺淡,垂眸掩下心底鈍鈍的疼,“我請立你為封君,是想着,你若離開王府,好歹叫我和阿孃都放心些,女衛既已是你的人,絕不會告訴我們你去哪兒。”

“此番你遭罪,也是因我之故,你為封君,想怎麽罰我,你說了算,你要做什麽,我也再沒資格攔。”

他半垂眸子看着傅绫羅,努力藏起眸底的貪婪,“阿棠,離開了王府,多記着點我的好,不好的那些,都忘了好不好?我盼着你能快活些。”

傅绫羅從醒過來到現在,一直有些傻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紀忱江在人面前如此脆弱。

他分明最不喜人憐他,霸道又愛掌控,說也不聽,罵還自豪。

每回碰到傅绫羅,他就像得了一種新病,從不能靠近女娘,變成總想要靠近她。

傅绫羅昏睡的時候,都音樂感覺到,他一直貼在她身邊。

可今天,這人除了敲她腦門,一點都沒碰她,只靜靜看着她,似是要将人記到心底。

她心裏輕嘆了口氣,伸出手撫在他臉上,在他睜眼的那一刻,軟着嗓音輕輕問,“紀長舟,你是不是傻?”

紀忱江:“……”艹,怎麽對他重要的女子都愛問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