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岳者華離開後,傅绫羅立刻喊,“阿雲,進來。”
她想叫紀雲熙前來,商量一下岳者華這邊該如何做,也得讓人将消息傳給紀忱江,問問他的意思。
敵人想要暗算,手段千變萬化,防不勝防。
且得想個姜公釣魚的法子,叫對方主動露出馬腳才好。
等傅绫羅回過神,才發現,阿雲沒應她。
她剛要開口,書房門就開了,一個本不該在這裏的高大身影,滿身風霜,靜立在門口,定定看着她,眼神中的銳利和灼熱,令她差點驚呼出聲。
傅绫羅眼裏露出喜悅,毫不猶豫上前,“長舟,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在南疆嗎?”
紀忱江微微一笑,反手将書房門關上,上下打量着她瘦削了許多的身子,心裏憋着的火更甚,讓他說話多了點陰陽怪氣。
“你光顧着跟岳者華說話,還有心思知道我怎麽回來?”
傅绫羅:“……”她心下一緊,止住腳步開始後退。
他一步步逼近,“我騎馬回來的,日夜兼程,跑廢了兩匹快馬,進門就聽見你跟旁人笑語晏晏,聊得好不熱鬧。”
傅绫羅被他越來越鋒銳的目光逼得退後更多,軟聲道:“你既然聽到了,就該知道我心裏記挂着誰,怎麽還要冤枉我呢。”
紀忱江冷笑,“哦,一邊記挂着我,一邊跟旁人互相關懷身子,惦記着叫旁人保重,這麽久卻問也不問一句,我在外打仗,身子是不是安好?”
傅绫羅退無可退,跌倒在軟榻上,被兩條鐵臂牢牢圈在懷裏。
她忍不住了,只着棉襪的腳踹出去,瞪紀忱江,“喬安不是都告訴你了?你若安好,自風平浪靜,你若不好,自會有人送信回來,反正定江王忙着打仗,也不知道送信回來。”
腿上被踢的力道不算什麽,可傅绫羅的抱怨,卻叫紀忱江的賤骨頭沒那麽癢了。
“是我的錯,叫夫人擔心了,我信你,就是看到你關心旁人,我幹吃醋,這個比較難改,夫人容我些時候可好?”
他剛才本就是無理取鬧,見傅绫羅急眼,眸底笑意漸深,慢慢湊近傅绫羅輕咬的唇,想要親過去。
傅绫羅瞪圓了眼睨他,擡手捂住他的嘴,“不好!你一回來就指責我,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不待紀忱江狡辯,她又惡狠狠瞪他一眼,“狡言飾非,還要管我如何禦下,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又該當何罪!”
“不說清楚,你別碰我!”
紀忱江:“……”好家夥,才剛一個月不見,小虎崽子變成母老虎了。
他也不敢真惹惱了傅绫羅,見她實在是瘦的叫人心疼,哪怕花花腸子要造反,也不舍得折騰她。
慢條斯理起身,想了想,紀忱江跪坐在她旁邊的腳踏上,也只比傅绫羅低不到一個頭。
他微微擡頭,“數罪并罰,一罰我伺候夫人用膳,二罰我為夫人這一個多月來執掌王府的進步提幾個小意見,如何?”
傅绫羅被他跪得呆了下,都沒來得及阻止。
這人在床上跪坐時,她倒是沒什麽感觸,畢竟那時候再跪坐他也更高大。
可他在書房跪坐……她總覺得這人未免也太能屈能伸。
看他仰着頭,真真認下尊卑,要指點她都說的小心翼翼,心裏止不住的發軟。
她伸手拉他,“你先起來。”
紀忱江敏銳察覺出她語氣軟化,順着傅绫羅力道将她拽入懷裏,“夫人,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眼疾嘴快堵住傅绫羅的驚呼,聲音缱绻至極,“好不好?嗯?”
傅绫羅的話都被堵在了急切的唇舌之間,臉頰一點點發燙,小手啪啪往他胸膛上拍。
嗯個鬼,好不好倒是給她機會說出來啊混賬!
紀忱江本來只想親親她,一解多日不能見的相思之苦,哪知膽子大了許多的胭脂虎掙紮不休,驚動了佩刀,一時倒是無法收場。
紀忱江在傅绫羅被親得暈暈乎乎的時候,不動聲色将人輕放到軟榻上,兩人衣衫很快就淩亂落了一地。
“唔……紀長舟!”傅绫羅瞪大一雙狐貍眼兒吸氣,說罵不是罵,說哭也不是哭,聲音一出口就帶着令她羞成紅玉的嬌媚。
紀忱江趕了一路回來,又渴又餓,整個荷花池子都在眼前,怎能不先愛憐一番,以甘甜蜜糖止止渴。
外頭聽到動靜,阿雲和阿晴漲紅着臉讓其他人離遠一些,她們低着頭守住了書房門,誰都不讓靠近。
書房裏傅绫羅覺得,自己要壞掉了。
明明紅透了的狐貍眼兒還睜着,卻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覺得飄飄蕩蕩,想落地卻找不到支點。
她忍不住哭出聲,前所未有的跳躍和失重感讓她害怕:“紀長舟!你混蛋!嗚嗚……混蛋!”
紀忱江一開始沒聽懂,當她惱了,也怕她在書房會害羞,只想着伺候她一番,讓她先用午膳,回寝院再說。
只當他起身時,傅绫羅一時力竭,軟綿綿的荷枝纏繞着沒松開,眼角挂着晶瑩,似惱還休瞪他。
紀忱江心中一動,“阿棠,你都罵我了,我也不能白擔了名聲是不是?”
他以刀脅迫,逼得傅绫羅眼角晶瑩震落。
她吓得抖了抖,趕忙松開綿軟的荷枝,知道早晚避不開這一遭的,只軟聲求着:“回,回寝……嗚……”
話沒說完,荷枝只揮舞着,不小心甩在他下巴上,花兒與刀不小心碰在一起,紀忱江倒吸了口氣。
他再忍不住,露出屬于武将的兇狠,低頭堵住她的聲音,逞兇作惡,誓要讓傅绫羅見到他更混蛋的一面。
傅绫羅連罵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暈暈乎乎拽進了滾燙旋渦之中。
墨麟衛和銅甲衛守着墨麟閣,如今府中探子已除,守得鐵桶一般,紀忱江喬裝回來,傳不到外頭去。
倆人在書房裏胡混了半日,等到掌燈時分,紀忱江一臉餍足,抱傅绫羅回了寝殿。
別說頭一次聽到動靜的阿雲和阿晴了,就連阿彩都目瞪口呆成了個大紅燈籠。
別莊那一次,可也沒這麽大動靜啊。
夫人明明好些時日沒仔細用膳了,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哭……咳咳,喊到嗓子都啞了。
傅绫羅心道,她若是真有力氣,這會兒定要打死紀忱江。
咦嗚嗚……她好不容易才養出的威嚴,今天只幾個時辰就都丢幹淨了!
不過,沒力氣也不耽誤她用晚膳。
這喂飽了的惡狼格外有耐心,叫人熬了濃濃的參雞湯,煮上從北地傳過來的馎饦,一勺一勺喂她。
傅绫羅偏頭不欲看他,卻被笑着威脅:“若你不吃,那我可就一口一口喂了?反正也不是沒喂過。”
傅绫羅抽着氣,壓下氣惱,到底是吃了個肚兒圓。
只是等其他人都退下去以後,她死活不肯叫紀忱江在床上睡。
沒力氣用方枕扔他,也要紅着眼眶倔強瞪他,下巴朝着碧紗櫥擡。
紀忱江才剛吃了個半飽,還指望着有下一回呢,哪兒還摸老虎屁股啊。
偷偷親了一下,老老實實拿着有傅绫羅身上香氣的枕頭,去了碧紗櫥。
反正又沒人說,半夜不能回來。
就鑽床這個事兒,定江王做起來,比打仗還利索。
等傅绫羅一大早醒過來,竟毫不意外自己被攬在懷裏,還被扪着心。
她羞憤動了動身子,渾身幾乎像是被拆過一遍,尤其是月退,不像是自己的不說,不能說的羞惱之地,總有種……有種異物感。
說起來,昨天兩人才算是第一次徹底過招,傅绫羅感覺,比中了藥那回還讓她想要死上一死。
倒不是痛苦,可愉悅來得太多太急,還太久,連快樂都會成為一種煎熬。
別莊裏沒生出的害怕和頭皮發麻,這回全補上了。
所以感覺到自個兒被禁锢的時候,她都沒心思生氣踹人,只顫抖着心腸,跟個小烏龜一樣,緩緩翻身,想要爬走。
只是,等她好不容易爬到床沿,就被鐵一樣的胳膊利落拽了回去。
傅绫羅嗚咽着罵出聲,“紀長舟!我要打死你!疼!”
紀忱江趕緊放輕力道,找準穴位力道适中替她按壓,“女君別惱,別惱,我就是怕你累着,一大早問過府醫,想等着你醒了給你松緩下身子。
沒想到等着等着睡過去了,唉……着實是這兩天趕路太累了。”
實則早在畫長卷的時候,他就已經問過府醫,還特地找了穴位圖練過許久,就是為了能有這種伺候的機會。
傅绫羅緊咬銀牙,呸他一口,“你到底是路上累了,還是在書房累的?”
還問府醫,她一個字都不信!
被摁得酸疼不已,傅绫羅心下又開始慌,“再敢胡來,我,我……”
也不知是不是累慘了,她難得有怼不出來的時候,氣得腦子發暈,一口就咬在了茱萸所在的位置,氣得嗚嗚出聲。
紀忱江抽着氣,卻滿臉縱容地撫着她的發笑。
比他小七歲的小女娘呢,還是個孩子,想吃啥吃啥吧。
替傅绫羅按壓的時候,就知她太能折騰自己,紀忱江哪怕還餓着,也沒想做什麽,只惦記着讓傅绫羅好好吃飯。
可能真的是許久沒消耗那麽多體力了,也有可能是太生氣化為了食欲,早膳傅绫羅抖着胳膊,真比平時多用了不少。
午膳時候,紀忱江特地叫人送了小羊羔子來,用軍中的法子親自給傅绫羅烤了全羊,還叫了羊肉鍋子過來。
在傅绫羅忙着處理祈太尉他們送過來的政務時,紀忱江耍賴不沾手,提着喬安好好收拾了他一頓。
“你就是給我這麽照顧人的?”紀忱江看見傅绫羅時就想收拾喬安了。
武婢不是他的人,回頭請祝阿孃來敲打便是。
至于喬安,這回切磋他半點沒留手,甚至喬安慘叫一聲,他問一句——
“她用不下膳,你就不會叫常老給她開些開胃的食方?”
“她不叫你近身伺候,那還用說!你就不會跟那幾個武婢套套近乎?”
“這你都不會,你還指望着娶媳婦,準備天天跪搓衣板嗎?”
“你傻也就算了,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沒腦子你還沒嘴嗎?不知道怎麽伺候人不知道去請阿孃來?”
喬安被揍得鬼哭狼嚎,抱着豬頭求饒:“嗚嗚嗚……我錯了,王上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嗚嗚……”
傅绫羅也沒少給他安排事兒啊!
他總覺得傅绫羅一個小女娘,那麽多人伺候,他有事兒幹就行了,沒必要跟伺候自家主子似的那麽勤快。
沒想到王上會突然回來,喬安是真後悔。
傅绫羅性子軟不說他,王上也不說他,可王上會揍他咦嗚嗚……
到了晚膳時候,傅绫羅這一天吃的不少,下午又忙,就有些不大想吃東西。
紀忱江大馬金刀坐在飯桌前,敲她腦袋,“來,傅阿棠,你要是好好吃飯呢,我就手把手好好指點指點你這陣子的不足之處。”
“你要是不想吃飯,那咱們就寝殿裏去,坦誠相見,也能說個明白。”
“別急,慢慢選,我不勉強你,你怎麽選都行。”
傅绫羅:“……”
看了眼頂着豬頭,一瘸一拐還老老實實在旁邊伺候的喬安,她原本想好怎麽怼紀忱江的話,一句都沒敢說出口,乖乖的,低頭端起碗吃飯。
那老老實實的模樣,跟喬安像極了。
紀忱江輕笑,憊懶地捏着玉著,替傅绫羅夾肉,很是溫和地伺候傅绫羅吃完了飯。
等到兩人在廊庑下散步消完食兒,紀忱江才拉着傅绫羅的手進了寝殿。
進門之前,紀忱江沖喬安吩咐:“去,多燒些熱水。”
傅绫羅瞪大了眼,不幹了,“你剛才不是還說,我好好吃飯,你就手把手指點我?”
“嗯,不騙你,保證手把手認真教你。”紀忱江勾了勾唇,溫和笑道。
明天他就得走,他确實沒打算放過這小東西。
手把手認真教對他而言不耽誤,就是聽的人,還有沒有力氣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