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即便傅绫羅的表現, 已令人不敢再小瞧這個才及笄一年的小女娘,王府丞他們還是再度被她的膽大給驚住。
“若如岳禦史所言,三皇子才是背後逼他動手之人, 可與南疆勾結卻是二皇子的人,京都三位皇子, 總不會是鐵板一塊吧?”傅绫羅淺笑道。
“難不成大皇子對皇位, 就沒有任何想法?”
她那雙狐貍眼兒裏閃爍着動人的色彩, 在場三位身着官袍的男子都不敢多看,卻也被她所言誘惑。
“想必你們知道大皇子安插的人手在哪兒, 若能說動大皇子的人與常祈文合作, 将我和林子安送給南疆做威脅人的籌碼,而我會當衆揭穿一切都是林子安和他的主人指使, 你們猜, 他們會心動嗎?”
“只要他們相信,定江王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之人, 為了我要星星不摘月亮,讓他們篤定定江王會在衆目睽睽之下放棄攻打南疆,唔……你們猜, 他們會不會為了從龍之功搏命?”
祈太尉這種不愛動腦子的武将, 都忍不住順着傅绫羅的話思索, 倒吸了口涼氣。
只要操作得當,南疆戰役過後, 三位皇子不打起來都說不過去,绫羅夫人……好深的心計!
王府丞和岳者華想的比較多,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
“夫人為南地之尊, 身邊護衛衆多,如何讓常祈文他們上鈎?”
“夫人怎麽保證自己的安危?”
傅绫羅看向岳者華, 這人竟然先關心她的死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明明最開始,是他提議以她為要挾的。
岳者華堅持要答案。
他将傅绫羅帶出去,自有法子保證傅绫羅的安危,他不會拿傅绫羅的性命開玩笑。
雖說以傅绫羅的身份,南疆只要不想被滅,就不敢輕易動手,但刀劍無眼,萬一呢?
兩人不動聲色對視了一眼,沒叫王府丞他們發現。
傅绫羅笑着解釋,“很簡單,他們一定會信我會被誘惑與他們合作,畢竟,我可是沒得到皇庭冊封呢。”
“至于我的安危,王府丞應該早有準備吧?”她篤定看着王府丞。
她倒也不會懷疑王府丞會眼睜睜看着她去死,那紀忱江要麽是真沖冠一怒為紅顏,要麽也得殺了王府丞,哪個結果他都承受不起。
剛才王府丞自請為餌,她就聽出來了。
這種跟老定江王打過仗的老狐貍,在南疆不可能沒暗樁。
王府丞和祈太尉為傅绫羅的篤定感到心驚,這小女娘的敏銳……真真比得上王上了。
王府丞苦笑着要說話,祈太尉突然拍了下手,“不對,夫人如何篤定,林子安會配合夫人咬出常祈文他們?”
讓京都狗咬狗的關鍵,在于操作得當,這個‘得當’關鍵是林子安。
是人就會貪生怕死,可若是為了一家老小,死就不可怕了。
傅绫羅淺笑着端起茶盞,露出了在勤政軒時的鋒芒,“若什麽都要我來想,要你們何用?”
祈太尉:“……”這話怎麽聽着如此耳熟?
王府丞和岳者華沒說話,這一聽就是王上/紀忱江的口氣。
于是,二十日後,傅绫羅狼狽地被人推到了城牆前,林子安被五花大綁,臉上還有挨過打的痕跡。
他們成了逼大睿退兵的人質。
紀忱江顧不上林子安,只看到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眼裏的火就冒出來了。
他臉色數九寒冬一般,聲音緊繃得如玉石碎裂——
“弓箭手準備!”
看着站在城牆上的南疆将軍,紀忱江怒喝:“若你們敢動定江夫人一根汗毛,我今日必踏平南疆!”
南疆将軍大笑出聲,令人喊話:“定江王息怒,我們請定江夫人和邊南郡禦史過來,只是為了能與定江王和談,無意傷他們性命。”
“若定江王同意,我們将人送出去,談上一談如何?”
紀忱江看着面色蒼白的傅绫羅,壓着怒火揮手,“放下弓箭!”
掠陣的兵馬将軍焦急道:“王上!”
他們就差一步之遙就能拿下南疆了,若是被逼退兵,京都絕不會放過南地!
紀忱江冷冷看他一眼,渾身煞氣逼得兵馬将軍不敢再開口。
可是聽得見的将士們卻都躁動起來,這正是南疆想要看到的。
一炷香後,傅绫羅和林子安站在石車上,被人押送出聖地大門外,百餘南疆鐵騎以長戟對住石車。
南疆的将軍騎馬走到前頭,紀忱江惡狠狠盯着傅绫羅。
兩人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傅绫羅搶了先。
傅绫羅怕自己聲音太小,手捧在嘴邊,尖叫着發脾氣:“紀忱江!你到底是怎麽管理的南地!邊南郡竟然只有林郡守一個好人,連監察禦史和兵馬司令丞都勾結南疆!”
南疆将軍愣了下,跟他們勾結……啊呸,跟他們聯手的,不是林子安嗎?
被五花大綁的林子安猛地扭頭看向傅绫羅。
這個嬌滴滴的绫羅夫人,被岳者華派人綁到邊南郡時,可是吓得花容失色,幾度暈厥,話都說不利索。
林子安老謀深算,就是被她的表現蒙蔽,才會中了招。
在郡守府裏暈倒前,看到傅绫羅滿臉得意地笑,常祈文和兵馬司令丞對她請安,那時他就知,大皇子和三皇子聯手了,還騙了绫羅夫人與他們合作。
他知自己必死無疑,那二人還有将人送過來的岳者華,是想用绫羅夫人來威脅定江王,再趁機用京都冊立封君的條件,誘使绫羅夫人将髒水潑到二皇子身上。
可這會兒聽傅绫羅的話,他突然有點迷茫,她到底站哪邊?
傅绫羅繼續嬌滴滴地罵:“平日裏脾氣最大的就是你!睜大你的眼好好看看!邊南郡都變成南疆的了!”
“讓你跟京都請立封君,你嫌耽誤戰機會讓百姓流離失所!若不是你遲遲不跟京都請立封君,我和林郡守怎會被俘!”
林子安:“……”
紀忱江:“……”
衛明和衛喆:“……”
他們都怕傅绫羅這脾氣發劈了嗓子。
說實話,都沒見過傅绫羅氣到跳腳過,要不是場合不對,還真是挺新鮮。
“等等——”南疆将軍掏了掏刺痛的耳朵,皺着眉想要讓她閉嘴,這又不是你們大睿,是你們狗咬狗的時候嗎?
但不等他說完,紀忱江也開了鑼。
都不是笨人,紀忱江和衛明都聽出來了傅绫羅的意思。
即便是怕她有個三長兩短,心急如焚,卻也只能順着她的意思來。
紀忱江将手背在身後暗暗打了個手勢,讓暗衛想辦法突圍救人。
他面上則露出震驚和怒急模樣,一口血被自己以內力催吐出來,驚住了南疆将軍的話。
他怒喊:“不可能!監察禦史乃是聖人所封,兵馬司令丞是大皇子的姻親,他們不可能通敵叛國!”
傅绫羅氣得跺腳,指着林子安道:“不信你們問林郡守!我還會騙你不成?我們就是被常禦史和周令丞派人送過來的!”
林子安閉了閉眼,暈倒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只有以死保住二皇子清名,林氏九族才能活。
他沒有其他選擇。
現在,傅绫羅将選擇的機會放在了他面前。
順着她咬大皇子和三皇子,保住二皇子,以期二皇子會護林氏?
還是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将髒水潑給紀忱江呢?
若他将屎盆子扣在定江王身上,三位皇子都會保林氏。
南疆将軍再次開口:“不是,我說……”
傅绫羅看林子安不說話,惡狠狠踹林子安一腳:“混賬!沒長嘴嗎?”
她咬了咬牙,怒氣更甚:“就當我瞎了眼選錯了男人!紀家世代守衛邊疆,嫡系全都戰死,我身為紀家婦,絕不可能丢了紀家威名!”
“紀忱江,今日你若敢退,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南疆将軍:“……”他放棄了,行,你們先咬,最好全咬死!
紀忱江心裏又給傅绫羅記了一筆,這小東西說的是他還是林子安?
林子安聽出了傅绫羅話裏的深意,心下一凜,苦笑不已,他還是沒有選擇。
即便他死,傅绫羅不會給他扣屎盆子的機會,只會以自己的命保住紀家威名,定江王必會踏平南疆。
到時候定江王功勞無可辯駁,不管他再說什麽都是無用,甚至連二皇子的清名都保不住。
他不再猶豫,看了南疆将軍一眼,立刻揚聲開口:“绫羅夫人所言,字字當真!我将绫羅夫人請來邊南郡,正是為了禀報,我發現了常禦史和周令丞與南疆來往的書信,可惜被他們先一步得知,才将我們送到了南疆來!”
即便沒有傅绫羅這一出,三個皇子确實也少不了私下構陷彼此,書信字跡是林子安早就布好的局。
南疆将軍皺眉,“胡說八道!我何時與大睿有過書信來往!”
衛明呵呵笑出聲,大聲辯駁:“林郡守也沒說是你啊,将軍怎麽還自己認下了呢?”
南疆将軍實在忍無可忍:“夠了!我沒興趣聽你們大睿紛争,若定江王沒有誠意和談,我絕不強求!”
他揮手:“将人帶走!”
“且慢!”紀忱江擦了擦唇角的血,咬着牙怒火沖天看向南疆将軍,聲音傳遍大軍——
“若南疆放回定江夫人和林郡守,交出與大睿來往的書信,保證百年內再不擾邊,我立刻退兵,大睿将士絕不再動南疆分毫!”
南疆将軍眼中精光一閃:“定江王可敢擊掌為誓?”
紀忱江策馬上前,“有何不敢!”
二人擊掌三下,南疆将軍立刻吩咐:“放人!禀報大王,準備盟約!”
傅绫羅捏着的狼煙丹丸終于松下來,大冷的天,她後背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