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绫罗夫人 金阿淼 100 字 2023-11-25

第62章

軍營裏, 文臨和堂叔文禦史帶着武衛将軍,護衛着高舉聖旨的惠敏公主,在營帳外與祈太尉對峙。

軍營外, 文禦史帶來的人偷偷在倒火油,萬一祈太尉他們占了上風, 他們得趁亂逃跑。

秋風蕭瑟, 本該叫人冷靜, 但祈太尉卻感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文臨冷喝:“祈太尉!你遲遲不尊聖旨,是想抗旨嗎?”

“一個月時間, 八百裏加急足夠你得到京都的消息了吧?聖旨上蓋着禦印, 你卻仍不肯發兵,你和周奇是要造反嗎?”

文禦史在一旁唱紅臉, “祈太尉, 周将軍,定江王已然助小懷王造反, 你們何必冥頑不靈。陛下勢必會廢除他的王位,他眼下還不知道在哪裏逃亡,說不準會死在路上, 你們當真要一條路走到黑, 與主君一起造反?”

文臨掃了眼周圍看着這邊的将領們, 給武衛将軍王城使了個眼色,二人一起掏出刀來。

文臨面色冷厲, 正氣凜然道:“爾等保家衛國,刀山火海裏闖蕩是為了功勳,為了蔭及家人子嗣, 為了家族後代永昌!

陛下乃天子,坐擁天下, 河州、京都軍營二十萬大軍虎視眈眈,你們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眷成為階下囚,在戰亂中受罪嗎?”

武衛将軍王城垂眸,揚聲高喝:“丁衛何在!不想牽連家人的将士們,跟我一起拿下這些亂臣賊子!”

将士們遲疑片刻,跟随王城的幾個副将率先動起來,原本并肩作戰的士兵面色為難對壘起來。

紀家軍分四軍,武衛将軍身為周奇的左右手,掌控丁衛。

周奇看着這鬧劇一般的場景,萬萬沒想到王城會跟文臨他們聯手,這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副将!

他黑着臉怒喝,“王城!你的命還是王上從南蠻手裏救回來的,以前在郡守府你說過要與王上一起走黃泉路,你都忘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王城低頭,遮掩住心虛,咬了咬牙,“若王上在,我拼了命也會追随王上,可王上從未告知過我們他的心思,絲毫不顧軍中兄弟們,說造反就造反,真值得我們效忠嗎?”

“我們也都有父母兄弟,我們也為人子,為人兄弟,為何不能替自己考慮?”

他紅着眼眶看向周奇:“等到平叛後,大不了我賠王上一條命!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手底下的兄弟,跟我一起不明不白的送死!”

周奇還要說什麽,祈太尉冷着臉攔他。

說再多有什麽用,左不過是怕死,亦或為了文氏許諾的功名利祿罷了。

老話說得好,天底下沒有不會背叛的人,端看背叛的籌碼夠不夠。

祈太尉也并非沒有準備,只是周奇不願眼睜睜看着将士們因為這種荒謬的騷亂枉死。

但祈太尉清楚,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再跟文臨他們扯皮也是無用。

既然他們口口聲聲說王上造反,左右大睿也不值得他們效忠,真反了又如何!

他高舉兵符,蒼老的聲音高昂如戰鼓——

“紀家——”

文臨和文禦史心下一喜,眼裏迸發出喜意,天底下的将士都該效忠聖人,只要祈太尉承認南地駐軍是紀家軍,這就等同于造反!

待得祈太尉說完,文臨就有信心拿下南地。

可能會多死些人,不過也無甚妨礙,只要南地往後不再歸屬定江王,文氏就有可乘之機。

但祈太尉的話沒說完,喬安嘹亮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绫羅夫人到!”

祈太尉愣了下,蹙眉收起兵符,和周奇一起,帶着對紀忱江絕對忠心的一幹将士,趕緊去到傅绫羅面前。

王上還生死不知,無論如何,傅绫羅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不能出任何差池。

“夫人!您怎麽過來了?”祈太尉問得心焦。

軍中現在騷亂不少,原本藏得極深的魑魅魍魉都蹦跶出來了。

雖然定江王留下了後手,祈太尉和周奇也有信心能壓制住動亂,卻不能保證不會死人。

一定會見血。

傅绫羅在這裏太危險了,簡直是胡鬧!

周奇也這麽想,他深吸了口氣,警惕看向四周,“我立刻叫人送您回定江郡!”

“不必。”傅绫羅淡淡道,目光沉穩冷靜,“我來這裏是為了攸關南地生死,大睿存亡的大事。”

文臨冷笑:“你一個女娘,也敢提大睿存亡,好大的口氣!”

傅绫羅垂眸不看他,多看一眼,見到他眼裏的貪婪和色相,她都覺得惡心。

她揮揮手,紀雲熙和寧音側立左右。

紀雲熙大聲道:“定江王印并車馬大将軍印在此!所有将士聽令,拿下叛軍和惠敏公主及文氏子!”

祈太尉愣了下,不待他問,寧音也大喊:“文氏給聖人下毒,把持朝政,掌控新聖,意圖殺死所有殷氏血脈,如今勾結南疆,裏應外合導致南蠻兵臨城下,只要你們還是南地有血性的兒郎,別廢話,拿下他們!”

周奇比祈太尉反應還快,立刻提刀上前,不在乎真假。

本來他們商量好的是,光明正大的反,壓制文臨他們帶領的人還需要費些力氣,指不定要死多少兄弟。

而且,以後衆人也會背上亂臣賊子的名聲,可現在,绫羅夫人給了他們一個能夠反轉的機會!

他拔出刀,呼嘯着朝文臨撲過去:“甲衛聽令!不計一切代價,拿下通敵叛國,霍亂超綱的逆賊!”

文臨和文禦史大吃一驚,兩個人立馬飛速後退。

文臨驚慌失措地大喊:“胡說八道,你們有證據嗎?”

紀雲熙冷笑:“沒有确鑿的證據,我們夫人懷着身子,會為了你一個奸佞小人急匆匆趕過來?你哪兒來那麽大的臉!”

文臨:“……”

祈太尉咬住舌尖,忍住到了嘴邊的大笑,和衛明一左一右,跟着去抓其他人。

甲衛早就跟以前的同僚對峙着,只是都有些不忍心動手,聽到命令,大多數都是心下一喜,默默壓低了刀尖。

聽到紀雲熙的話後,連王城都沒了鬥志,就更不用說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要殺自己兄弟的将士們了。

騷亂在祈太尉和周奇意料之外,飛快結束。

很快,殷月奴、文臨、文禦史、王城和他手下幾個跳得最高的将士,都被五花大綁,押解在軍營空地前的高臺上。

但傅绫羅沒讓人堵住他們的嘴,紀忱江教過她,明着做事和暗裏的手段,要學會分時候。

她既然要掌軍,就不會留下隐患。

殷月奴花容失色,“夫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都是聽文統領的吩咐……”

文臨怒瞪她一眼,“閉嘴!賤人!”

他冷然铿锵道:“我乃皇後胞弟,前途無量,仕途順遂,為聖人信重,不可能會做通敵叛國的事情,紀家想造反,也不必潑這種髒水在文氏身上,你以為天下人會信嗎?”

傅绫羅讓寧音将盒子裏的信遞到他面前,“這可是你的筆跡?”

文臨冷笑,正準備否認,一低頭,瞳孔猛地縮了下,竟然真的是他的筆跡!

不過,他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是能猶豫的時候,“這不是——”

“文臨,找到你的字跡對比,并不難,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衛明笑吟吟道。

“我們不會污蔑好人,可大家夥兒也不是傻子,王城負責對南疆布控陷阱,負責監視南地動靜,現在南蠻人離我們不過百裏,他們是怎麽通過南地布防的?”

王城猛地擡起頭看向文臨:“真的是你?你還是人嗎?!”

剛才聽到寧音喊文氏通敵叛國,他就後悔了。

他是想成為兵馬将軍,若王上真如文臨所言,必死無疑,他也有家人兄弟,确實沒必要帶着兄弟們跟王上一起死。

可不管如何,他絕不會跟南蠻合作,南蠻人殺了大睿多少子民,殺了他們多少兄弟!

他真是犯了渾,該死!王城看文臨的眼神幾乎要溢出血來!

文臨突然說不出話,并非被王城吓住或不能狡辯,只是他再愚蠢也知道,南蠻壓境,大軍必定需要一個交代。

無論他怎麽反駁,傅绫羅定已經準備好了後手,不會給他逃脫的機會。

成王敗寇罷了,他冷冷看着傅绫羅,“即便眼下你能冤枉我,紀忱江已經造反,紀家軍群龍無首,你們還能跟過去一樣打敗南蠻嗎?”

文禦史緊跟着道:“我文氏好歹也是高門大族,只有幾封似是而非的信,就想給我們定罪,未免太荒謬了些,夫人許是被人蒙蔽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跟南疆和談,不能讓将士們枉死啊!”

殷月奴也反應過來,着急忙慌道:“我,我還有聖旨,不管如何,這聖旨是真的,就算要處置我等,我乃公主,也得聖人來做決斷!”

祈太尉和周奇蹙眉,如果利落造反,不必多說,直接砍了他們倒是痛快。

可若是圖謀以後和名聲,他們要顧忌的太多。

傅绫羅沒跟二人一樣遲疑,她靜靜聽他們說完,輕描淡寫下了命令——

“周奇,殺了他們,以血祭旗。”

周奇大驚:“夫人……”

“我說,殺了他們!”傅绫羅擡眸,銳利看向周奇,斬釘截鐵道。

周奇還沒動,祈太尉和衛明倒是心有靈犀,二人同時拔刀,幹脆利落将四個主謀剁菜一樣砍了。

血濺在臺上,令越來越多将士的空地,突然沉默下來。

祈太尉帶着渾身鮮血跪地,“女君!接下來您想怎麽做?”

衛明也跪地,铿锵道:“女君,定江王不在,您是南地之主!南地五萬将士,都聽您的命令!”

周奇突然反應過來,跟着跪地:“請女君指示!”

原本就在等待結果的将士們,還有被號角召喚過來的将士們,遲疑着稀稀拉拉跪了一地,聲音也參差不齊——

“請女君指示!”

傅绫羅扶着肚子站在高臺邊緣,“定江王在時,軍中從未起過騷亂,哪怕是來了聖旨,哪怕是什麽公主和皇後胞弟鬧事,你們道是為何?”

祈太尉愣了下,喃喃道:“他是紀家子啊……”

傅绫羅點頭,“是,紀家子在,軍心定,紀家子不在,就群龍無首?你們因為旁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懷疑定江王,懷疑紀家血脈會造反?這就是你們的忠心嗎?我為兵馬大将軍不值!”

眼睜睜看着王城被殺,睚眦欲裂瞪視傅绫羅的将士們聞言都是一愣。

傅绫羅扶着肚子,冷聲一字一句地問——

“紀家祖祖輩輩都在南地,抛頭顱灑熱血是為了造反?”

“為了南地百姓,紀家先祖讓出天下,拒不受大王尊榮,是為了造反?”

“紀家血脈守護邊疆,一代代死在這片土地上,直到只剩下紀忱江一個血脈,是為了造反?”

“你們誰來告訴我,紀家血脈的一腔仁愛之心,是喂了狗嗎!”

一個個問題,讓很多堅持正統,不願意參與造反,只想逃避的将士都忍不住低下了頭。

扶着傅绫羅的寧音,感覺到她微微發抖,心裏酸澀難當。

她們家娘子從小就怕人多,原本嬌滴滴的女娘竟然會有在萬人面前氣勢如虹的時候,她眼淚猛地奪出眼眶。

傅绫羅緊緊攥着手指,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紀忱江的存在意味着什麽。

岳者華自以為為她好的所有安排,他不知道,那種自由其實會令傅绫羅更彷徨,她确實沒那麽堅強,才會渴望強大。

紀忱江在時,她可以任性,可以揮斥方遒,也可以軟弱,這才是自在吧?

而他不在,她只能硬.挺着堅強。

傅绫羅深吸了口氣,冷笑出聲,“不敢回答?那我來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