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珺暂时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又不死心的去了一趟八公镇,果不其然无功而返。
八公镇这位老管事周宁的能耐那是有目共睹的,若能请他老人家出山,那一定事倍功半,只可惜林世珺请不动。
他又来了张家布坊,寻管事的贺方,一扫巴公镇受的冷落,贺方这边显得格外热情。
“小东家,我在此等候多时,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世珺局促的行礼:“家中还有些事情,现在才腾出空来。”
贺方抚掌叫好:“这事儿我都听说了,小东家这手段干脆利落,大有老东家当年的风范。若是泽州这边也能整顿一番,那我就是死,也能心安理得死的瞑目,九泉之下也算对得起老东家当年的提携之恩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侄不过是误打误撞,泽州这边情况复杂,还要多仰仗贺叔提点。”
贺方憨笑道:“我听说你去拜访周宁周大管事,他那边怎么讲?”
林世珺并未直言,只是说:“其实我不仅拜访了周管事,还拜访了其他一些管事,只是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有上年纪,无心于此。也有另谋高,不想再管。到现在……也只有贺叔肯念旧情,愿出面帮我一把,这份恩情,我林世珺终身难忘。”
贺方大为遗憾:“贤侄,这话见外了,你……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只是可惜,太可惜了,周大管事的能耐之大……是我等望尘莫及的,若是能得他……”
“贺叔真是太过自谦了,外别人都说,你二人不分高低。”林世珺赞道。
贺方再次提到:“内行看门道,外行凑热闹,他们懂什么。贤侄这周管事的,若是能争取过来,那你一定不要怕花心思。”
林世珺蹙眉为难:“贺叔说的在理,但周管事确实无意于此,我也不便强求。有贺叔这样的前辈指引足矣。”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只是我现在不方便替你出面,生意场上有效的消息,最关键,你不妨先这样……”
相比周宁的态度,林世珺更得意于贺方。
去年腊月,他在门外冻了三宿,才见上一面,说了不到三句话,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就被赶了出来。
这一次,酷暑下等了三日,连面都没见上。
初见,周宁那老头告诫了他三件事。
第一、不要再插手铺子里的事。第二、好好过你的苦日子去。第三、不要信贺方说的。
……
他前世过着苦日子还不够多,结果呢?不就亲者痛,仇者快吗?
去他娘的苦日子,日子只会越过越苦,哪有好好的一说。
说实在的,他已经受够了,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
至于铺子,是他的,他就要拿回来,就算拿不回来,他也认,是他没能耐。
但眼睁睁的看人抢走,不去拿,他做不到。
至于贺方确实不如他声望高,但起码他是真心实意要帮他。
周宁啊就是怪老一个头,连把话当面讲的机会都不给,却一副故作高深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能争取来的他就争取,争取不来,他也不强求。
这泽州的铺子不比陵川,盘子大,人也多,枝节复杂。在加上,山高皇帝远的,林明动的手脚比较多,几年间管事们进行了血洗般的清换,许是地契一换,这就是别人的铺子。
林世珺急于找突破口,贺方的法子,就只能试上一试。
毕竟做生意这事,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两辈子头一遭。没接触,不在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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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庆王府,王爷书房,淮庆王正读着一封书信,桌上的信封皮是金黄色的龙纹图案,上写“贤弟刘轩亲启”。
信上大致说了,靖惠帝要为皇太后办六十六岁大寿,见太后年事已高,对子嗣甚为牵挂,便诏封王的子孙,回京一聚。
淮庆王缅怀的叹了口气:“离京十余载啊……”嫌少回去,可京城繁华之景,却未一日离开他脑海,真有些想回去了。
“父王,作何这般唉声叹气?”
淮庆王诧异的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安平郡主:“瑶儿,今个怎么想起,来看父王了?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来父王这里避祸了?”
安平郡主不服气的撅着嘴:“瞧父王说的,我不闯祸,就不能来看您吗?您简直是伤了瑶儿的一片孝心。”
淮庆王有些感怀:“怎么一转眼,连你都这么大了。上次父王离京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呢。”
安平郡主笑嘻嘻的看着桌上的信封:“父王,你这是看什么呢?”
“宫里的来信,你想不想你皇祖母啊?”
安平郡主不解:“祖母?祖母不就在府上吗?”
淮庆王大笑:“这就难怪了,生你的时候,已经来了封地,你还没见过你皇祖母呢。府里的是你祖母,是父王的生母,不是父王的母后。我们今年就去京城为你皇祖母庆生,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京城?”安平公主从来去过京城,也从来没离开过此地,一想到外出,竟打心底生出一种雀跃。
“父王什么时候出发?”
淮庆王将信收好,一边倒推着时间:“你皇祖母是正月初九的的寿辰,我们要在十二月中旬抵达京城。此地离京城尚远,得两千里路。寒冬腊月天冷路滑不好走,遇上大雪封城还得歇数日,路上怎么也要花两个月的时间。”
安平郡主掰着手指:“这么算下来,岂不是十月下旬就得启程。现在七月中旬,那我们岂不是要,现在就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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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庆王得意的夸赞道:“我家瑶儿真聪明,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了。这一次,你好好准备,尤其在寿礼上多花点心思,等去了京城,来个惊艳的亮相,父王给你相门好人家。”
安平郡主还寻思寿礼的事,就听父王要给她想看人家。
“啊?父王你讨厌,瑶儿才不要嫁人呢,瑶儿要一辈子都守着父王。”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京城儿郎多才俊,还怕没你一个好夫婿。”
安平郡主踌躇了半天,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父王,我不想嫁人。如果非要嫁的话,我就嫁……”
淮庆王也是少年郎过来的,一下就瞧出了各中意思。
“怎么?我家瑶儿这是心有所属了?是谁家的公子,说出来让父王帮你掌掌眼,看他配不配我家瑶儿。”
安平公主扯着手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别人了。就是钟明君!啊——父王你干嘛问这种事,羞死人了。”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好羞的?这天底下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看来我们瑶儿也到时候了。”淮庆王看她羞怯的小模样,不禁想起王妃当年也是如此,一晃,这都到了孩子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安平郡主跺着脚:“所以吗,您就别给人家,乱点鸳鸯谱了吗?”
淮庆王笑也笑过了,缅怀也缅怀完了,这才认真的看待起这件事来。
“钟知府的独子钟明君,才貌双全确实不错,只是……”
一句话听的,安平郡主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父王……你不喜欢?”
“瑶儿,你可想清楚了。钟明君可是钟家五代单传的独苗。那是举家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活宝贝。你嫁过去,难免受苛责。”
安平郡主攥拳:“我不怕。”
淮庆王见她懵懂无知,大为担忧:“你可知道,五代单传意味着什么?你若生不下子嗣,那就是绝后。几辈人就这么盯着,纳妾、休妻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父王希望你一生平顺不受磕绊,这钟明君绝非良配。”
安平郡主眼泪唰的落下:“可我……就是中意他啊。”
淮庆王一愣,苦口婆心的劝:“瑶儿,婚姻之事不可儿戏,你真的想好了?”
“嗯!父王,我非他不嫁。”安平郡主无比坚定的点头。
淮庆王大为不解,简单模式你不选,怎么偏要选地狱模式。
“这么多郎才俊,除了他,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吗?”
“没有,别人再好,终归是不如他。”
“他是不错,可父王怕你嫁去受委屈。”
安平郡主擦着眼泪,一派天真:“有父王在,我哪会受委屈。我不想嫁到京城去,山高水远相见无期。我就想守在父王母妃的身边,能常回家看看。父王,我这么乖,钟明君一定会待我好的。”
淮庆王犹疑了,动摇了,远嫁京城,虽说有圣上皇亲照拂,但哪有放在自己眼皮子下看着强。
“也好,这件事父王会考虑的。”
安平郡主破涕为笑:“父王,你对我太好了,真的最喜欢你了。”
淮庆王宠溺的摇头,嫌多无奈:“少来,我看你这一颗心,早扑到别人身上了。下月初十,你母妃的生辰,刚出了孝期,可算能给她张罗的庆祝一回。本王也捎带手的就把钟知府叫来,跟他提一提。”
“真的吗?”安平郡主开心的又蹦又跳的。
“真的,好啦!好啦!女孩子家,稳重点。赶快回去准备准备生辰礼吧。”
“知道了父王,女儿现在就去。”安平郡主高兴的走了,淮庆王却略显无奈,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没个大人样,说她什么好呢。
安平郡主心情不错,一蹦一跳的往自己院里走,一想着父亲要给自己说亲,这事儿八成是成了,有谁能拒绝得了王爷家的亲事。她这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的,美滋滋的。
迎面就撞上了,正在编花篮的齐静言和王俏,连日里来的不快一下,一下都找到了突破口。
安平郡主趾高气昂的走到她们面前,那得瑟的样,就差脸上写“快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齐静言赶忙行礼:“给安平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哟,今个真巧呀。齐静言,本宫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那个啊。”
如果可以,她哪个都不想听。
“殿下讲的我都喜欢。”
王俏一边搭话:“安平,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事快说说。”
这也不按她预期的来啊,安平郡主一跺脚:“那本宫就先说个坏消息,以后你啊,不用白费心思了。有些人,不是你耍手段就能得到的。”
齐静言心里十分无奈:“郡主教训的是,臣女自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见她态度如此诚恳,安平郡主也不知道怎么发难,急切道:“那本宫就告诉你个好消息了,你可别吓坏了。父王要定下本宫和钟明君的婚事了。”
齐静言眼睛一亮,牵起王俏和郡主的手,开心的蹦起来:“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呢。恭喜郡主得偿所愿。”
安平郡主一看到,别人都替她这么开心,心结顿时消散的无踪,也同她俩牵着手,转着圈开心的蹦了起来。
“齐静言,多亏你的最后一招。不然我都不敢同父王提,没想到父王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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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是我的功劳,是郡主自己的缘分到了,命定的人挡都挡不住就到你身边来。”齐静言可比郡主开心多了,这个消息,可少了她好大的一个麻烦。
站在树丛后的谢芳华,听了这话,手中芬芳娇艳的玫瑰一把被折断,手指被刺伤,鲜血直流,尤不自知。
淮清王要定下二人的亲事?安平那个蠢货竟然提了?齐静言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坏我好事。
齐静言和王俏挎着编好的小花篮,手腕手的散步。
“今天瞧着郡主心情真不错。”
齐静言心情更好,随口应了一声。
王俏担忧的提醒道:“我们自幼玩到大,郡主也没什么坏心眼儿的,只要你别和钟明君拉拉扯扯的。我看郡主不会拿你怎样。”
齐静言哭笑不得:“我的好妹妹,你以为我想,这天下男人又没死绝,我何苦非要招惹他。”
“说的也是,你不招惹他,他能招惹你呀?要不你以后,机灵点,躲着点儿。”
齐静言连连点头:“知道啦。”
谢芳华眉心不展,急匆匆的跨出大门,就被一眉清目秀的男子挡了下来,这不是……那天的那个认错人的疯子吗。
“姑娘能劳驾帮我一个忙吗?你能把这篮子送给书院里一个叫齐静言的姑娘吗?”
齐静言?又是齐静言,谢芳华不爽道:“你是谁?你是齐静言的什么人?我可不能,传递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
林世珺忙陪着笑,撩开食盒盖子:“喏,你看,不是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她平素爱吃的点心,正巧路过就捎来了,我这边还有急事,等不了了,就劳姑娘帮我递一下,多谢了。”
谢芳华不情愿的接过。
“姑娘真是人美心善。”林世珺道了谢,便走了。
“你是谁?我总得告诉她,是谁拿来的吧。”
林世珺回眸,清风卷着簌簌桂花飞落,衣袂飘飘:“林世珺!你只要把这个给她,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谢芳华一愣,良久回过神来,打开盖子,一看这点心就是泽州这最常见的样式。
齐巧容在的时候,也喜欢这些,一说起来,就是陵川没有这些花样。他可真是有心了,这好几样点心都不在一处买的。
哦,对了,林世珺……不就是齐巧容口中,那个伯爷家的姐夫吗?
“好一个齐静言,有这样的未婚夫,还整天惦记着钟明君,真是不知所谓。”
谢芳华将那篮点心随手就扔给了一旁的侍卫:“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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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八月份了,泽州的天热的跟窖在火炉里了,坐着一动不动都直淌汗。
今日淮庆王王妃庆生,宴请了泽州城的达官显贵,书院一大半的学子都在名单之内,夫子就索性放了假。
齐静言好不容易得闲,也不愿去凑热闹,便在屋中歇着,热的不行,干脆泡在了水里消暑。
宴罢,淮庆王醉意阑珊,仗着醉酒,硬扯着钟子涵让他送往书房走,说有事细说。
钟子涵半推半就的来了书房,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淮庆王,现在走道也不瘸了,喝茶倒水,也麻溜了,这是说什么大事,还值得王爷装醉一回。
“王爷,有何事意下?卑职定当竭心全力。”
淮庆王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子涵无需紧张。私事,私事。”
于是,淮庆王先聊了收成播种情况,又聊了渔民打鱼捕鱼的销路,又聊了山林防火措施。越聊越没边,大概是把农林牧副渔都聊了一遍,聊的钟子涵都有点急了,这到底是什么私事啊?
这时,淮庆王才切入到了主题。
“一晃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孩子也到了成家的立业的时候了。听说子涵家的钟明君是出类拔萃,一等一的好郎君。”
钟子涵这才一拍脑门儿,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原来是给他家儿子说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