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来到底是谁的野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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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要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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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的黑发, 还有那双黑眸，天啊，真不敢相信和他说话是多么的让人毛骨悚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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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窃私语在空气中挥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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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孩子堆积在街角, 并不遮掩自己议论的声音，时不时打量交谈中提及的主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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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眼睛，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现在街角的男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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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身形瘦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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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些耳语，他充耳不闻，只是朝着福利院的方向走去，只是嘴唇紧紧地抿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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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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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这个名字的孤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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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是谁, 身世怎样, 都完全没有任何确切讯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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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在生死线上, 大家本来对一个孤儿不该有太多的好奇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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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整个E星上，能找到如此纯正的黑发黑眸, 只有这么一个人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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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存在，本身就极度违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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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类天生对异类就充满了排斥, 尤其是在E星事故后，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宣泄口，来表达自己对恶种的厌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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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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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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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的声音此起彼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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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恐惧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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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此多的恶意，这个男孩依旧面无表情，就像是纯粹的黑暗, 足以将人狠狠地拽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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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肚子很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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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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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直到一颗石头忽然砸到了他的脚边，阻止了他的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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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顿住了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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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 看向了又一颗石头扔来的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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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直勾勾地注视，那个捡起石头的孩子脸都涨红了，脸部扭曲成一团愧疚、挣扎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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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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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足无措, 手里还捏着别人塞给他的石头，被他匆忙地藏在了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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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扫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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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养尊处优的衣服，胸口别着学舌鸟的家族徽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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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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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没有躲着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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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富家子弟有人撑腰，自然不会在意所谓的可怕言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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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他想祝你生日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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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人推推嚷嚷，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吗？夏芝，快告诉他，祝他生日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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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我没有要祝他生日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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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听到了，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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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这个叫做夏芝的孩子飞速看了郁诃一眼：“我没说过！只是因为他的脸确实不错……承认吧，你们都说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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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有什么区别？”那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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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别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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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看到他又被推了一下肩膀，这是被这群人排挤的征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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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表现出不合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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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对方的脸上闪过了挣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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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伴若有若无的打量下，他下定决心，脱口而出道：“别开玩笑了！区别是我不会喜欢一个被家人抛弃的贱种，因为太丢脸，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想要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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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的声音冻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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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郁诃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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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凝视的动作，就已经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底升起了一丝模糊的恐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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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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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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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脚骨发出咯吱声，踩到了不知从哪里滚来的石头，往后跌倒，猛地跌倒在了石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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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发出了哄笑声，让他难堪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就抹除这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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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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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伸出手，被其他人拉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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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的余光中，他看到不远处一只黑猫盯着他，很有可能这石头是它推过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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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森的畜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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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住了嘴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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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视线不过一闪，这只令人悚然的猫就消失在了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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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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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幻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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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惊魂未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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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终于站稳，再度抬起头，就连郁诃都只留给他了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后脑勺被嗑出了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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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歇性的抽痛让他瞬间火大，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地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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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倒霉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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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其他人都说黑发黑眸的人是邪神的象征，废弃场里的垃圾，亏他作为同校学生一直觉得对方很好看，想和他做朋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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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芝原本友好的心全都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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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恨地盯着郁诃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走进了收容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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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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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掏出了口袋里的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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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不够高，要垫一垫脚尖，才能将这张薄薄的纸放在眼前的人的柜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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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鼹鼠集团24445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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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工作的女性拿起来，验了一下章，确认无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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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不过是一个小男孩，她的声音软了软，换上了对小动物的柔和音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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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兑换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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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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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意外地眨了一下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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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质缺乏的时候，兑换蛋糕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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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复确认后，她最终还是狐疑地帮他换了蛋糕，心想说不定是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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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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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都是送上门的，防止被人抢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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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有这种先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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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星现在名声不好，帝国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又出现混乱的局面，让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公民再次变得聒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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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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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并且报了地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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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那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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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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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下意识盯着眼前的孩子看了又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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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对方确实长得很精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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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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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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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过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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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他注视着某人，那对他相貌而升起的怜惜之情就迅速消散，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黑暗阴影，让人骨头都一阵阵发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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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道早就议论纷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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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只是据说，有一个传闻，那就是对方和恶种有某种深沉的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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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种和人类杂交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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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猜测又恶心又猎奇，满足了其他人的阴暗癖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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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首都星派来负责这次捐赠物资的工作人员，早就听到周围本地公民议论过很多次，说是连恶种都不敢接触他，他们亲眼看到一个试图靠近他的恶种在他的面前融化，就像一滩恶心的烂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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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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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拥有邪恶的灵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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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看来，他好像也没有长出头六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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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相对于同龄人，他更加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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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可以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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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很有礼貌地问，几乎称得上乖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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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黑眸很大，很清澈，看着人的时候会将整个倒影映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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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回过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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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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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羞怯，因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孩子看，“对不起，我走神了，这样就可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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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诃转身要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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