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邵元节身着八卦紫绶道袍,手持拂尘,稽首而立,鹤发童颜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他来了好长时间了,照例该退了:“万事难全,陛下施政。”</p>
“知道!” 朱厚照拿把毛巾擦了擦汗,“我只是有些急罢了。”</p>
邵元节拂尘轻扫,声音平缓如流水:“陛下,天地间阴阳相生,相辅相成,有道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下钱财聚于豪绅之手,朝廷损他们一二分,补百姓、朝廷,便是‘取外物补内虚’,合于阴阳调和之道。”</p>
朱厚照眼睛一亮,拍着软榻道:“还是真人说得透彻!”</p>
待邵元节退出,直到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内阁的拟票才从文渊阁送来。</p>
朱厚照斜倚在御榻上,手里把玩着那块暗褐色的羊绒样品,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司礼监众人皆垂手侍立在一侧。</p>
朱厚照拿起瞧时,眉头渐渐拧了起来。</p>
奏疏措辞恭谨,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体统”、“祖制”、“公私之分”的凛然之气,还有那些“交有司办理”、“工部监管”、“户部核准”、“分拨公用”的条条框框,如同一条条无形的绳索,试图捆住他即将放出的“利兽”。</p>
另一份是礼部的奏本说是朝廷旧例,廷试贡士,掌卷官先行看阅,分送内阁,然后以次及于九卿。进士甲第前后,第决于读卷官,职之尊卑不复论。其文之高下,非所以示大公。自今请糊名混送,以防奸弊。其一甲三名,不分内阁、九卿,从公会取既定,然后轮次均填,不宜偏私,以官爵为序。</p>
内阁拟票的意见是:“该臣等看得,廷试贡士乃国家抡才大典,祖宗旧制虽循常法,然今据所奏,旧例中掌卷官分送有别,读卷定甲或涉偏私,诚非示大公之道。所请 “糊名混送” 一事,旨在杜绝奸弊、厘正取士之私,使文之高下专凭真才,不致因分送先后、官阶尊卑淆乱权衡,于科举公道尤为切要,应如所请。自今廷试后,掌卷官阅毕试卷,即行糊名混装,一体分送内阁、九卿,不得再有等差分送之弊,务使读卷诸臣无从知其端倪,各凭文优劣定高下。至其一甲三名选取,所奏 “不分内阁、九卿从公会取,既定后轮次均填,不按官爵为序”,尤合公心。夫一甲为天下人才之表,若循官爵排序,则私意易生、公道难彰。此后一甲三名,着读卷官公同校阅、合衷定夺,既选定名次,即按轮次依次填写,不得偏私,不得复以官阶尊卑为先后,务使名实相符、众心允服。以上事宜,关系抡才大典之公,宜速着为定例。礼部、翰林院及掌卷、读卷诸官,均须钦遵奉行,如有故违,听科道官纠举。”</p>
“哼!”皇帝将奏疏往御案上一拍,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今日内阁都谁在?”</p>
魏彬答道:“毛先生、秦金、乔宇,后来又听着王琼也去了。”</p>
朱厚照生气在内阁竟然将所得利润一分为三,自己辛辛苦苦只得三成,这也太亏了。</p>
而且内阁莫名其妙的将礼部奏请试取贡士防弊的奏本拟票也一并送来。</p>
魏彬察言观色,立刻弓着身子,用他那特有的、带着谄媚与挑唆的嗓音低声道:“主子爷息怒。阁老们…也是过于谨慎了。他们哪里懂得主子爷为国为民,广开财源的深谋远虑?这羊绒之利,实打实的白银入库,充盈内帑,主子爷用度宽裕了,不向户部伸手,不也是体恤黎民、安定社稷么?奴婢愚见,张宗说的法子,直截了当,利国利君,才是正理。”</p>
朱厚照烦躁地站起身,在御案前踱了几步。魏彬说的很对啊,说到了自己心坎上了。什么体统,什么虚名,哪有真金白银实在?但内阁显然有自己的顾虑,忽然间朱厚照明白内阁送礼部的那份奏本和拟票是什么意思了。</p>
阁臣是担心春闱在即,这时候朝野议论起来,颇为麻烦,一方面是告诉皇帝我们不拦着你,毕竟你也不是自己享受,但是复陕西织造,传出去还是不好听,这利润三分,大家都有着落,也算你体谅国家艰难了。</p>
他停下脚步,目光停留在那份拟票上。</p>
“张大顺,”朱厚照忽然开口,“你说说看。”</p>
张大顺心头一紧,面上恭顺:“启主子爷,奴婢觉着内阁拟的这票也不是不行。”</p>
“嗯?”</p>
不仅朱厚照明显一愣,不可置信,魏彬、陈敬、田春三人也是不可置信看着张大顺。</p>
朱厚照知道张大顺这样说必定有自己的看法,于是问道:“你如何计较?”</p>
张大顺便道:“启主子爷,依奴婢愚见我大明朝的钱粮赋税,总数原是定数,每年上下浮动而已。这些银米财货,无论是解入太仓、归了户部掌管,还是进了内帑、供主子爷支用,终究都是咱大明的家底,左不过是从这处仓廪到那处府库,核心还在怎么盘算着用得妥当、花得实在罢了。”张大顺顿顿了接着道:“除广盈库等,户部的六库之外,兵部的乙字库,工部的戊字、广积、广盈库。管各衙门钥、钱钞的司钥库,陛下岂能不知出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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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彬、陈敬、田春三人闻言脑袋还没明白过来张大顺的意思,朱厚照却明白了,张大顺的意思其实就是一句话,财之所出,力也;财之所用,权也。</p>
潜台词就是皇帝必须要掌握钱财的用度。</p>